清晨,淡淡的霧氣猶如幽魂一般縈繞在關中平原之上,天地間皆是一片煞白,就算是目力再好的人,比如視力極佳的小養由基婁發,也看不穿五丈之外的東西。
可就是在這一片霧氣朦朧之下,益州牧劉璋領人往蜀軍的前營趕赴而去,早些時候前營主帥甘寧遣人向他通稟了夜間發生的事情,因此他自然要過來瞧上一瞧。
“賈卿當真是料事如神,若不是賈卿進言,我險些著了李傕、郭汜的道。”路上,劉璋向著身側的賈詡讚了一句。
關於昨日李傕、郭汜夜間襲營的可能,乃是賈詡賈文和的進言,賈詡依著對李傕、郭汜的了解,料定二賊白日受挫之後,必然於夜間會有所圖謀,以圖贏回一局。
這邊劉璋聽取了賈詡的建議,他命甘寧、婁發、文聘等人小心設防,挖了個坑等著李傕、郭汜來跳,而事情果如賈詡所料,李傕、郭汜夜間引兵襲營,欲扳回一局。
可是在甘寧、婁發、文聘等人的提前準備下,李傕、郭汜派遣來襲營的隊伍,除了留下一地的涼州士卒屍體,以及許些俘虜之外,便再無其他的收獲了。
李傕、郭汜夜間襲營的盤算是打的好,可碰上早已準備的蜀軍一方,好似一腳踩上顆鋒銳的釘子,腳底平白冒出一個大窟窿,流血傷痛不止。
麵對劉璋的誇獎,賈詡謙虛道:“詡不過是建言一二,算不得什麼功勞,真正有功的是夜間奮戰的甘中郎將和婁校尉、文校尉幾人。”
“話不是這樣說的,定策、獻計之功,是可以和戰場上的軍功相提並論的。”劉璋搖了搖頭,他麵前的霧色又散了一些。
“夫運籌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留侯張良之所以得被封侯,是憑借其智謀超群,獻策有功的原故……這一次賈卿你獻計有功,功勞是有的,且先記下,待蕩平李傕、郭汜後,再論功行賞。”
“謝明公。”賈詡並不做太多的推辭,他淡然的致謝了一句。
劉璋忽的想到了什麼,他向著賈詡問詢道:“賈卿的家人現在何處呢?若是後麵關中安集,當家人團聚才是,不然賈卿一人孤零,甚為不美也。”
“在華陰縣,寧輯將軍段煨處,寧輯將軍段煨同詡有一些交情,是故詡將家人托付於段煨。”賈詡應聲作答。
“段煨啊。”劉璋知道寧輯將軍段煨,他前麵派遣了巴郡太守程畿之子程鬱到過段煨處,打著拉攏段煨的盤算,不使段煨成為李傕、郭汜的助力,而程鬱那一趟出使做的很不錯,段煨至今都還保持著中立的態度。
雖說若是寧輯將軍段煨能領兵前來助他討賊的話更好,可劉璋也不做強求,隻需寧輯將軍段煨保持中立,對劉璋來說便是一件好事情,畢竟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能有個七八成就挺不錯的。
“段煨身為故太尉、新豐縣候段熲的族弟,聽聞其在華陰大力勸農,不像李傕、郭汜一樣劫掠百姓,殘害士庶,華陰的吏民得以安享太平,是涼州諸將中的另類。”
“是的,段將軍不同於李傕、郭汜等涼州賊,有誌於安民,無意於傷生,是以華陰之地,士庶安樂,有若以往太平的時光。”賈詡應和了一句,他說起了段煨的好話,當然,這也是段煨實實在在所行之事。
劉璋點了點頭:“似段煨這等人物,就像池塘裡的荷花一樣,雖是出自淤泥之下,可纖塵不染,便知涼州諸將中,也不儘是李傕、郭汜這樣的大奸巨惡、殘民之賊。”
“明公說的是。”賈詡道。
說話間,晨間的霧氣漸漸散去,濃霧漸漸轉淡,劉璋的視野變的遠邁了起來,他瞧見了前營的營門,以及在營門處靜候他的文聘,這裡隻文聘一人接駕,甘寧和婁發須得居中料事。
“明公。”文聘見著劉璋一行人到來,他大步跨前,向著劉璋迎了過來,在抵達劉璋數步之遙的位置時,他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劉璋跳下馬來,伸出手扶起了文聘,他拍了拍文聘的手道:“文卿,軍中但行軍禮,其他什麼勞子的繁文縟節,一概免了,下次無需如此了。”
“是。”文聘麵帶微笑的應了一句,他自是知曉軍中隻用拱手施禮,而不用跪拜這些大禮,但他心懷對劉璋恩遇的感切,一時間倒是拋之腦後了。
劉璋拉著文聘的手,二人一起向著前營的中軍大帳走去。
“聽報信的士卒說,昨夜是文卿領兵銜尾誅殺進犯的涼州賊寇,且在遇到賊寇後方大隊人馬的時候,立陣於前,屹然不動,堅持到了甘寧和婁發的到來。”劉璋麵帶微笑,將文聘的功業緩緩道來。
文聘麵色肅穆,他點了點頭:“賴明公之德、神靈護佑,昨夜追殺、遇敵諸多戰事,未曾有什麼損失,且小有斬獲。”
“什麼德啊、神靈啊。”劉璋嘿然了兩聲,他批評道:“這是文卿你的才具所致,以文卿的上將之才,所以昨夜才能擊退進犯之敵,並小有斬獲。”
“明公謬讚了。”文聘聞得"上將之才"四字,他頓時心生歡快之意,但這般歡悅的念頭他沒有浮現到麵上,以免被認為過於輕浮、不沉穩,是故他隻淡然著麵色,謙遜的道了一句。
不多時,劉璋和文聘抵達了蜀軍前營的中軍大帳,而甘寧和婁發二人正候在中軍大帳門口,靜待著劉璋到來。
“明公。”
“明公。”
見到劉璋抵近,甘寧和婁發挪動腳步上前,拱手向劉璋施禮。
“且入帳詳談。”劉璋朗聲了一句,而後以劉璋為首,幾人入得帳去。
入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