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自東方升起,不管關中的政治局勢如何,也不管關中的山川是否有什麼變動,太陽一如既往的照耀著關中大地,給關中大地帶來溫暖和光明。
隻不過今時今日的關中大地上有了些變故,這片秦之故地今日更換了一名主人,由往日的涼州賊李傕、郭汜,換做了如今大漢的大司馬、行車騎將軍事的劉璋。
往日裡橫行關中的涼州雙雄,郭汜於昨日被當著關中父老的麵被明正典刑,李傕則是先郭汜一步,為涼州驍將張繡陣斬,早早的丟掉了性命。
如今的劉璋,踩著強敵李傕和郭汜的屍骸,以勝利者的姿態,就此準備著踏入長安城。
而劉璋入城的舉措,不是簡簡單單的入城而已,畢竟入主長安,對於劉璋來說,不管是從現實意義出發,還是從政治意義上出發,都是非比尋常的。
於現實意義而言,掌控長安這座前漢的都城、後漢的西京,意味著劉璋將要登上爭霸天下的舞台,為宇內之人、四海豪傑所知曉,天下群雄必然側目而視關中。
於政治意義而言,劉璋的這一舉措,同大漢開國皇帝-漢高祖劉邦的行事近乎同軌,這將為劉璋帶來極高的聲望,而聲望,就意味著海內士庶有傾心歸順之意,這對劉璋征伐天下極為有利。
是以今日的入城儀式極為煊赫,但見長安城城門大開,身穿玄甲、頭戴紅纓的銳士分列城門兩側,一路延伸到了長安城的蜀軍營寨,仿佛是道路旁一顆顆挺拔的蒼鬆般。
當一切準備妥當,劉璋領著麾下文武,自蜀軍營寨出發,向著長安城行去。
這隊人馬當先一人自是劉璋,而劉璋身後,是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兵曹彭羕、軍議校尉法正、驍騎校尉張任、霹靂校尉陰溥等人,天使劉艾,得逢此等大事,代表天子的他,也就被編入了隊伍之中。
當此之時,劉璋麾下的一眾文武麵色皆是肅穆,不見一絲喜色,也不見一縷悲色,眾人隻是靜默的追隨著劉璋的腳步,不急不緩,不驕不躁。
說起來,今日的天氣不怎麼好,倒也不是說今日有什麼細雨風暴,畢竟太陽照常升起,照耀著關中大地,天氣還算是正常的天氣,隻不過今日多雲,時不時的,太陽就為雲霞所遮擋,明媚的陽光這個時候就會被收起,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在風吹雲動,明媚的太陽亮堂一陣、陰沉一陣的情況下,劉璋走到了長安城的門口,離踏入長安城隻有數步之遙,這個時候,他隻需略微催動座下馬匹,就可以躍入長安城內。
但偏偏就是這個時候,也即是太陽為雲霞所遮擋,周遭略顯陰沉的時候,劉璋停下了他的腳步,一手輕輕帶住手中的韁繩,熟練的讓座下馬匹停了下來,同時他抬頭望起了長安城。
而劉璋一停,他麾下的一眾文武自是也跟著停了下來,天使劉艾也疑惑的停駐起了他的腳步,劉艾心生疑惑,他不明白劉璋緣何在城門口停了下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好發問,隻能靜靜的等候著劉璋重新啟動腳步。
天使劉艾疑惑,可劉璋麾下的一眾文武,卻是心思通透,他們跟著劉璋一路走來,十分的不易。這幾年來,是南征北戰,南蠻、米賊、羌氐、涼州勁卒,在擊敗這些強敵後,他們才來到了長安城的城門前,見到了他們的目標--長安城。
這個時候,是個人,都會心有所感,意猶未然,於長安城門前駐足,仔細觀賞起長安城——這座雄偉的城池。
不過劉璋麾下的一眾文武,隻是猜中了劉璋的一則心思,劉璋的確是因為心有所感,感於這些年艱苦奮戰、終年不卸甲,才將關中、長安納入手中,是故在長安城前心弦被撥動,不由的停了下來。
但這裡,劉璋還有著另一則的心思,那就是他在苦惱,苦惱這個時候怎麼就沒有一個聰明人站出來,刺破他心中想做的一件事情,但他不好自己說出口的事情。
再靜默的片刻,當太陽自雲霞處脫身,明媚的陽光重新照耀大地,將劉璋身上的錦繡著裝照耀的金碧輝煌之際,在這仿佛天命加身的征兆下,劉璋預備重新啟動腳步,就此踏入長安城。
當此之時,一聲清脆俊朗的聲音喚住了劉璋:“明公,今日且不宜入城,尚有未曾儘善之事,還需明公去做。”
兵曹彭羕聞言倒豎起他的雙眉,望向發聲的方向,他的眸子很快鎖定了發出這聲不和諧聲音的主人-——此人彭羕卻是不識得。
不過彭羕不識得,軍議校尉法正卻是識得此人,劉璋安集三輔、蕩平寇亂,不少關中士人來頭,其中就有這位昨夜晚間剛剛抵達的趙戩——故平陵令、京兆長陵人趙戩。
法正的老家是扶風郡,和京兆接壤,加之法正出身顯貴,是以法正同京兆的士庶也多有交往,其中就包括趙戩,趙戩字叔茂,是太仆趙岐的從子,年少時質而好學,言稱詩書,後被公府所辟,任尚書選部郎,典選舉事,轉任平陵令。
在平陵令,趙戩做出了一件事情,讓法正極為欽佩,那便是司徒王允為李傕、郭汜加害後,屍體被陳於市頭,無人敢於靠近收屍,害怕引火燒身,禍及家門。
而這個時候,趙戩作為司徒王允的故吏,主動棄官而去,不避涼州賊刀鋒,為王允收屍下葬,全了他和王允之間的君臣之義,其行烈烈,堪稱是大丈夫也。
因而雖是趙戩言語不順,阻止劉璋踏入長安城,法正卻是按納著性子,等著趙戩接下來的話,他知道趙戩當不是無故發難,必然有著後言。
劉璋聽到有人出言阻止他入城,他不僅沒有生氣,而是回顧來聲的方向,望向了這人,隻是這人位處關中投效過來的士人之列,音容相貌,劉璋卻是不識得的。
這也怪不得劉璋,自劉璋克定關中、蕩平禍亂以來,關中士人歸之如流水,有些時候、有些人,他一時間也抽不出空子接見和了解。
“足下何人,不知有何見教?”劉璋緩緩開口,謙然的問詢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