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石語嫣也曾想過，把侄子拋在路邊。
一個不滿一歲的嬰兒或許早無生還可能。
但那是石語嫣兄長石飛揚生前的唯一骨血。
也是石家現今的唯一香火。
無論如何也要尋個確切消息。
那怕是死訊。
如果連個確切的死訊也沒有，石語嫣實在不甘心。
後來，石語嫣聽謝文說起石天雨貌似石飛揚，便命公孫仁、謝文、楊鋒接近石天雨，查查石天雨的情況。
但謝文發現石天雨年齡不對，似乎比石語嫣嘴裡所說的侄子在年紀上要少好幾歲。
石語嫣在苦悶之中，又聽得石天雨的為官夢想。
於是，石語嫣又讓李振海潛回皇宮去，繼續查探石天雨的情況。
有些事情，隻有經過密切的接觸，才會知道真實的情況，不能光憑猜測。
石語嫣始終認為，年齡是與生活質量有關的。
生活質量好以及心情好的人，長相可能會顯得年輕些。
為什麼大多數江湖中人會顯老，那是因為生活不如意，很奔波勞累。
經過李振海長期的觀察發現，經過謝文長期的相隨發現，從相貌上看，石天雨似乎長得很像石語嫣的兄長石飛揚。
但除了用兵如神和武功高強之外，其他各方麵都與石飛揚相差甚遠。
石天雨在日常生活中，好像還有些智障似的。
而石飛揚則是非常精明，非常坦蕩俠義和光明豪爽。
石天雨和石飛揚以性格上有著巨大的差距。
如此，石語嫣在尋親路上，又有些絕望了。
這次，丐幫應譚世富及西北武林中人的要求，再次發出綠林令，號令天下武林中人，繼續圍殺石天雨。石語嫣便急急趕來**幫，意圖會合趙劍清，師兄妹聯手找鐘萬旺收回綠林令。
待查清真相後，再捕殺石天雨也不遲。
隻是，石語嫣率眾來到，卻沒想到**幫也跟當年的五義幫總舵一樣，出現舵毀人亡的慘狀。
趙劍清與人拚鬥一場，受傷甚重。
而且，還是自己的心上人李振海領兵前來屠剿**幫總舵。
但是，石語嫣心裡也明白，李振海肯定是奉命而來的。
所以，石語嫣也不會責怪李振海。
因為天下所有的幫會，都是匪幫，這是肯定的。
無論任何朝廷，都不會允許任何幫會以及山寨的存在。
此時，石語嫣看到**幫總舵也如當年的五義幫總舵一般，心中不由感慨萬千，長歎不已，眼眶泛紅，珠淚欲滴。
眾人坐定，趙燕乖巧地奉上茶水。
石語嫣呷了一口茶，側目而視，抱拳朝趙劍清拱拱手，關切地問：“師兄，你和鐘幫主武功蓋世，怎麼會受重傷呢？”
內心對鐘萬旺的武功蓋世是打著疑問的。
但是，行走江湖數十年，石語嫣思想已經很成熟，看破而不揭穿。
趙劍清有氣無力地說道：“愚兄事先中了‘內力散’的毒。”眾人愕然反問：“內力散？”
石語嫣說道：“不錯，我剛才察看趙師兄脈搏，已經知道他是中毒在先，拚鬥受傷在後。所謂的內力散，也就是玄冥二老的秘密毒藥十香軟筋散。所以，小妹推測，師兄身邊肯定出現了叛徒，並且，這個叛徒與朝廷錦衣衛有關。因為玄冥二老待在朝廷新任錦衣衛指揮使楊有才的身邊。”
眾人點了點頭，感覺石語嫣分析的很有道理。
均是心裡對這個很少出現在江湖上的，但是又很有名望的青衣女俠暗暗歎服。
趙燕急問孫長樂，說道：“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孫長樂的江湖外號是：“霹靂虎！”
這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而是因為他經常當眾放屁，才獲此戲稱。
此時，麵對師妹的質問，孫長樂“卜”的一聲，放了一個響屁，說道：“是董海那個奸賊引來朝廷鷹爪，他已經被師父一掌擊斃。廖香主、錢香主已經戰死，總舵弟子大都受了重傷。”
接著，孫長樂便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出來。
幾年來，江湖上發生了許多事情，很多幫會和山寨以及武林門派被滅。
表麵看，這都不關**幫的事。
但是，趙劍清卻洞若觀火，並深知“唇亡齒寒”的這個道理。
其他幫會被滅了，**幫還能存活下去嗎？
還能存活多久？
而且，江湖上還有很多流言，傳聞那些血案是**幫做的，皆稱趙劍清想稱霸武林。
儘管趙劍清在鐘萬旺的幫助下，到過石馬莊，向天下武林中人解釋過原因。
可是這種流言一直不曾斷過。
於是，趙劍清便分派各香主率領門人弟子四出聯絡各幫會和門派，希望能聯起手來共同對付強敵，並查清到底是誰在江湖上搗鬼？
現在，也已經初步明確，是朝廷錦衣衛派人混入江湖，挑撥離間，製造事端，讓武林中人相互殘殺。而罪魁禍首便是當今的朝廷錦衣衛指揮使楊有才。
而讓武林中人相互殘殺的導火線便是石天雨。
武林爭端的引擎便是石天雨背部的藏寶圖。
但歸根結底，還是人性的貪婪。
孫長樂說到此，眾人一陣噓籲長歎。
均是感慨：錢啊，太讓人又愛又恨了。
孫長樂呷了口茶，潤潤喉，又“卜”的一聲，放了一個響屁，繼續講述情況。
半個月前，有弟子來稟報，稱**幫有一批貨物在東海被巨鯨幫劫走。趙劍清連忙派出原本是魯北人的副幫主董海帶領幾名弟子前去協調。
董海率領弟子在去東海的路上被巨鯨幫高手及一個白麵書生伏擊，失手被擒，穴道被點，動彈不得。後來，董海被帶到一處密林。
眾人在密林中停了下來。
董海大聲怒喝：“爾等何人？竟敢在太歲爺上動手？”
白麵書生“哈哈”大笑，然後折扇一攏，點了**幫幾個弟子的穴道，又蹲下身子，坐在董海的麵前，說道：“董幫主，實不相瞞，在下是朝廷錦衣衛，外號‘玉麵狐狸’張子然是也，這幾位分彆是巨鯨幫幫主高大成，副幫主杜月生、斂財堂香主蘖革標、獵美堂香主鄒顏悅。”
說罷，攏著折扇，指了指身邊的幾條大漢，給董海介紹這些漢子的身份。
董海恍然大悟，怒道：“原來巨鯨幫和朝廷鷹爪同流合汙，怪不得會劫敝幫的貨物。哼！**幫可不是好惹的。也彆忘了，**幫和丐幫向來都是聯手對敵的。”
又拉虎皮作大旗，以此恐嚇張子然和高大成等人。
高大成嘻嘻哈哈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高某現在不僅是巨鯨幫幫主，還身兼錦衣衛千戶，負責東海鹽運。董副幫主有沒有興趣和高某合作？張兄弟不僅可以保你坐上**幫的幫主之位，還可以幫你在錦衣衛之中弄得一官半職，再分些鹽務專營權給你。如此，你可以在江湖上呼風喚雨，還有一官半職，富貴終生，子孫繁榮。”
董海“呸”了一聲，罵道：“哼！董某不是那種卑鄙無恥之徒，想叫董某背叛趙幫主？爾等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子然臉色一沉，罵道：“董老賊，你彆不識抬舉，你到了爺手上，輪不到你作主。”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
高大成捏開董海的嘴巴。
張子然把那藥丸塞進了董海的嘴巴裡，然後“哈哈”笑道：“董老賊，你可知道你吃的是什麼藥？這叫‘七日潰瘍丸’。現在，張某現在看看你這個死鴨子怎麼嘴硬？哼！”
董海“哼”了一聲，罵道：“無恥！董爺在江湖上混日子，死都不怕，還怕你一粒藥丸。”
張子然威脅地說道：“你是不怕死，你的家人呢？他們可都是與你一樣吃了同一種藥丸。”
此言一出，可把董海給嚇愣了，嚇得戰戰兢兢，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意欲何為？”
張子然冷笑一聲，說道：“你的家人現在巨鯨幫總舵裡，高幫主手下會好好招待他們。如果你不跟爺們合作，你和你家人七日後會全身潰瘍而死。當然了，在你家人死前，你的幾個小妾和兩個妹妹還有令堂都得一女侍多夫。到時，你到了閻羅殿，可彆怪爺們連八十老嫗也不放過。”
幾個人“哈哈”的邪笑起來。
董海顫抖著說道：“你們？你們！”
張子然伸手拍拍董海的肩膀，說道：“爺這裡還有一包‘內力散’，隻要你想辦法讓趙劍清服下。五天後，爺不僅會給你解藥，放了你的家人，而且會擁你為**幫幫主，並且分在中原地帶分些鹽務專營權給你。如何？”
說罷，便命隨從將董海和**幫的幾個弟子抬上馬車，往石門城方向走。
剩下的問題，就讓董海在馬車裡思考了。
一路上，他們對董海好吃好喝招待，還費不少錢，從沿途一些館院召來漂亮女子侍候董海。
如此，張子然恩威並施，又哄又嚇，終於把董海和**幫的幾個弟子給策反了。
到了石門城外，張子然解開董海他們的穴道，讓他們自行回**幫總舵，並約好當晚舉事。
寒風蕭瑟，樹影晃動。
董海回到**幫總舵，躬身向趙劍清負荊請罪，稱這一趟差沒有辦好，高大成不肯放回貨物。
趙劍清當場大怒，拍案而起，怒罵道：“姥姥的，巨鯨幫膽敢如此欺負敝幫，此仇不報，趙某誓不罷休。”
董海趁趙劍清心神紛亂，端過一杯茶遞給趙劍清，躬身說道：“幫主息怒，且容小的們從長計議，準會有辦法讓巨鯨幫臣服的。”
趙劍清點了點頭，說道：“嗯，敝幫乃是天下第二大幫，如果不能拿回那批貨，不僅從此顏麵無存，難以立足江湖。而且，還會人心渙散。賢弟先去歇會，待燕兒和樂兒回來，再從長計議，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扳回這一局。”
又關切地讓董海去休息。
並隨手接過茶，喝了一口。
哪裡會想到董海瞬間會在茶中下毒？
與董海同時回來的一名弟子，見趙劍清喝了一口茶，卻突然良心發現，想起趙劍清平時對自己及幫中兄弟非常好，今日又怎麼忍心讓趙劍清去送死呢？
眼見趙劍清又喝了一口茶，便叫了一聲：“幫主，茶中有毒”。
董海眼看毒計被識破，對那弟子立施毒手。
隨即一掌拍去。
那弟子慘叫一聲，倒地吐血，渾身抽搐一會，四肢一攤，便氣絕身亡。
董海轉身就逃跑。
就在此時，孫長樂剛好進來。
趙劍清又氣又怒，搶步而追，又大喝一聲：“樂兒，快截住董海那叛徒。他給師父下毒，快！”
孫長樂雖然不知發生何事，但師父有令，當即拔劍，一招“雲罩霧湧”，瞬間襲向董海上中下三路。躡雲劍法輕靈，虛實難料，讓人如夢似幻。
董海拔刀不及，急急左閃右挪後躍。
趙劍清飛躍上前，一掌拍在董海後心上。
董海淒厲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吐血而亡。
這一掌是趙劍清在憤怒下集聚全身之力，當場便震死了董海，自己突然也覺得真氣散亂。
孫長樂發現趙劍清站立不穩，急急擲劍於地，上前扶住趙劍清，驚世駭俗地問：“師父，發生何事？董海到底有何不妥？為何要對師父下毒？”
趙劍清簡單解釋幾句，說道：“董海外出，向巨鯨幫討還貨物，不意被人收買，剛才趁與為師說話之機，在茶中落毒！誒，想不到董賊竟然背叛我。誒！”
忽然感覺一陣頭暈。
話猶未了。
“哈哈哈哈！”
忽聽得莊外數聲大笑響起。
李振海和慕容勝率領一幫錦衣衛到了。
寒風蕭蕭，黑夜悲愴。
一群錦衣衛進來見人就殺。
李振海和慕容勝自顧身份，無是一旁觀戰。
趙劍清中毒後凝住真氣拚死抵抗，聞聲趕來的眾香主、眾弟子拚死力戰。
但是始終難敵錦衣衛諸多高手，紛紛慘叫倒下。
萬分危急之中，好在鐘萬旺和丁華江等人趕到。
孫長樂說到此，又“卜”的一聲，放了一個響屁。
好在響屁不臭，臭屁不響。
不過，聽到孫長樂放屁聲響，眾人還是抬手捂鼻。
趙劍清氣力不支，暈了過去。
趙燕淒然地叫了一聲：“爹！”
連忙扶住父親，擔心與憂慮一起湧上心頭，惶恐不安，淚水滑落。
丁華江雙掌按住趙劍清的後心，運功給趙劍清療傷。
石語嫣拉開趙燕，為趙燕拭淚，好言安慰，說道：“燕兒彆慌，有丁長老為令尊療傷，令尊定能安然無恙。”
“嗯！”趙燕含淚地點了點頭，左顧右看，想想還有謝文、楊鋒、魯得出和蔣夥添等虎將在，這才心頭略寬。
孫長樂頗為不安地望著師父，甚為趙劍清的傷勢擔憂。
一柱香功夫過後。
趙劍清蘇醒過來，謝過丁華江，又對趙燕說道：“鷹爪雖去，恐怕還會回來。燕兒，你馬上飛鴿傳書，讓各分舵弟子化整為零，分散躲藏起來。”
又轉身對鐘萬旺和石語嫣等人說道：“鐘幫主，師妹，敝莊從長計議。如何？”
石語嫣深知趙劍清所說的“鷹爪”二字指的是李振海，不由黯然神傷，強忍著心頭的傷感，咬咬銀牙，點了點頭，說道：“請師兄安排吧，敝教弟兄來殿後。”
鐘萬旺也不客氣，豪爽地說道：“石女俠，老夫受傷，隻好難為貴教的好漢了。”
夜色森森，淒迷悲涼。
樹枝搖曳，沙沙作響。
不時有殘葉飄進廳堂。
待孫長樂埋屍回來，眾人進入密室，走下地道而去。
眾人從後山出來，回頭望去，隻見山莊已火光衝天，想來是敵人援兵趕來，抓不著眾人，便放火燒毀山莊了。
大夥心道：好在趙幫主有先見之明。
要不然，當真是在劫難逃。
確實如此。
朱元龍等人走出**幫總舵，舉著火把，下到山腳。
李振海已衝開穴道，示意隨從放他下來。
朱元龍見狀，驚喜地道：“李大人，你沒事了？”
火光中，李振海臉上淚痕猶在，心頭傷感陣陣，似沒聽到朱元龍在說什麼。
雖然與石語嫣沒有發生什麼衝突，但是，此戰可能又會造成誤會。
誒！還要等多少年才能與語嫣成親呀？
李某已經年屆四旬，再也等不起了。
誒，即便能成親，恐怕她也生不了。
看來，李家的香火要斷在李某的手中了。
朱元龍見李振海沒有答話，不由甚是尷尬。
此時，寇延明領著一大幫人趕來。
寇延明的麾下猛將童格上前，拉拉李振海的衣袖，拱手道：“李大人，朱元龍在向大人請示下一步行動？另外，我們寇大人已經帶隊趕過來增援了。”
李振海這才回過神來，愕然而問：“哦？寇大人？”便走到寇延明的戰馬前，抱拳拱手，躬身向寇延明問安。
因為寇延明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從三品官銜。
地位在正四品的錦衣衛指揮僉事李振海之上。
朱元龍急拱手躬身，再次提醒李振海，說道：“李大人，鏟除**幫的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暗示差事尚未完成。
寇延明心知肚明，也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