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午分開戴坤,指著呂初生,哈哈笑道:“呂公子,該改口了,應該稱呼嶽父在上了。”
戴如意登時又羞又惱又氣,真是尷尬。
側身眼望石天雨,卻見石天雨正等著與安子午相見。
戴坤側身,熱情地扶起呂初生,既感歎又盛讚,說道:“呂賢侄請起!老夫終於見到公子了。十年不見了,公子長這般高了,都遠遠高過老夫了。十年人事幾翻新,一代新人勝舊人啊!”
呂初生出身豪門,自然禮數周全,又給韓鳳凰下跪,說道:“小侄呂初生,給嬸嬸請安。”
卻被戴坤扶住。
戴坤緊緊地握著呂初生的手,焦急的說道:“賢侄,見到你就好了,快領老夫去拜見令尊令堂啊!”在官場幾十年連接起來的感情,僅有的好朋友,好兄弟,也就是呂源了。
以致於,戴坤想見到呂源的心情非常的迫切。
這個時候,遠遠觀望的石天雨,仿佛能感悟到戴坤與呂源之間的那份情誼了。
想想自己與袁河、羅寶忠、謝文等人的感情,不也一樣嗎?呂源與戴坤當年在錦衣衛係統裡浴血奮鬥過,自己與羅寶忠等人也一起在遼東浴血奮戰過。
醇厚的感情,不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嗎?
呂初生聞言,不敢鬆怠,急急躬身應令:“諾!叔父!請!”
又打了一個手勢,請戴坤領頭先行。
於是,韓鳳凰扶著戴坤領頭先行。
石天雨對呂初生的禮數周全,頗為佩服,心裡暗讚呂初生:不愧是名聞天下的川中布司呂源之子,果然不一般,將門虎子啊!按人才修養而論,呂初生絕對配得上戴如意的。
誒!人家有的是背景,我有的卻是背影。
在這個舊社會,我無父無母,誒!
安子午過來,抱拳拱手,躬身作揖,對石天雨說道:“石大人,對不起,剛才怠慢了。來來來,一起走。”這才向石天雨行禮,拉著石天雨的手,甚是親切。
石天雨對安子午剛才先見過戴坤之事,倒也理解,便含笑的說道:“安大人,幾個月沒見你,你更顯年輕,更俊了,還是在布司府當差好啊!安大人你這臉色真好,像剛當新郎官似的。成都也是山好水好人更好!這裡的人真是熱情,穿著休閒,日子過的蠻舒服的嘛。”
連忙拍馬恭維一番。
安子午笑道:“哈哈!下官向來甚是惦記石大人啊!石大人,恭喜你兼任涪城知府之職。每次見到石大人,石大人都是高升之時,石大人真是年少有為啊!”
石天雨恭謙的說道:“哪裡?哪裡?這都是有賴於安大人在呂大人麵前多說好話,如若不然,本官可能還是一介酸秀才而已。非常感謝安大人的支持,往後,安大人要經常到涪城多多指導啊!”
安子午拉著石天雨,聽著那麼順耳舒心的話,又是哈哈大笑,快步跟上戴坤夫婦和戴如意、呂初生等人。
呂初生走到戴如意跟前,低聲吟讚:“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這位一定是戴姑娘了吧?小生這呂初生廂有禮了。”說罷,抱拳拱手,躬身作揖。
這麼禮周,真讓石天雨有些汗顏。
不過,生活的環境不一樣。
呂初生生活在悠然自得之中,人人見到他,都懾於他是呂源之子,自然禮敬三分。
而呂初生也得回禮,久而久之,禮節自然也多了起來。
石天雨則是生活在鬥爭環境之中。
平素若不是與江湖中人撕殺,便是與官場中人爭權奪利,自然見麵就是明爭暗鬥,語帶殺機。
戴如意無奈,隻好柳腰淺彎,向呂初生回禮,說道:“小女子戴如意,見過呂公子。”
呂初生雙眼上下打量著戴如意。
從她的額頭一直往下望。
戴如意相貌端莊,青春光澤,身材苗條,身高一米六六,父親曾經是知縣知府,天然的造就了戴如意那種名門閨秀的氣質。人不是特彆漂亮美豔,但是很有氣質。
呂初生見狀,心頭好不高興,真想馬上迎娶戴如意過門,便套近乎的說道:“妹子,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耍的,你可否還記得咱們倆小時候一起玩耍之事呀?”
戴如意尷尬至極,但也隻能強顏歡笑,說道:“記得,嗬嗬!呂公子,家父走遠了。”
遂揚手指了指前麵的戴坤,以此轉移呂初生的視線。
呂初生尷尬一笑,說道:“哈哈!妹子,請!”
連忙打了一個“請”式手勢,與戴如意一起並肩而走,快步追上戴坤一行。
石天雨與安子午說說笑笑,側頭偷眼望去。
但見呂初生長的高大威猛,身高一米八五,臉龐輪廓清晰,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睛。
呂初生此時正與戴如意並肩而行。
他烏黑的眼珠神氣的在戴如意身上掃來蕩去。
戴如意正心慌意亂地四下亂望,神態甚是忸怩不安。
石天雨心頭一陣酸楚。
但這是在官場上,不是在江湖上。
在江湖上,可以吆五喝六,動不動就拔刀相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以武力高低見真章。在官場上,得彬彬有禮,斯斯文文。
即便有什麼明爭暗鬥,爭權奪利,也不能當眾撕破臉,得找個借口,栽贓嫁禍,背後再狠捅一刀。官場和江湖,雖然是一樣的殘忍血腥。但是,鬥爭方式不一樣。
於是,石天雨便強顏歡笑,走向呂初生,抱拳拱手說道:“下官見過呂公子,久聞公子才華橫溢,武藝高強,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呂初生不失禮數地朝石天雨拱拱手,欠欠身還禮,又讚道:“哈哈,這位一定是布司府右參議兼任涪城新知府的石天雨石大人了吧?石大人名震朝野,神俊有才,年少英雄。小生出身布司府,年紀比石大人還要大一些,業績卻遠不如石大人。石大人真令小生汗顏慚愧啊!”
真會說話,逢人都能說出對方的優點。
石天雨心裡暗道:呂初生這份溜須拍馬的本事,真值得石某學習啊!怎麼國子監不專門開設這樣的課程呢?怪不得我以前去國子監聽課的時候,老打瞌睡。
石天雨見呂初生並非想像中的弱不禁風的公子哥,不敢怠慢,連連躬身作揖,客套的說道:“哪裡?哪裡?呂公子在錦衣衛公署出任要職,年紀輕輕,卻素有威名,名動天下,真乃是將門虎子,人中龍鳳,往後還請呂公子多多關照。”
戴如意趁機小跑上前,與娘親一起攙扶戴坤去了。
耳邊聽的都是官場上相互溜須拍馬屁的話,真不舒服。
安子午過來,對石天雨和呂初生笑道:“哈哈!二位都是少年英雄,走吧,呂大人已經在布司府門前相迎了。”親熱的牽著呂初生和石天雨的手,急急追趕戴坤去了。
戴如意心道:這官場上的人,怎麼見麵之時,個個都像親戚似的那樣子,真造作!真假!
唉,難為石相公了,竟然要一輩子活在這種氛圍之中。
咦,我爹是怎麼過來的?整天這麼虛假,不累嗎?
夕陽餘暉灑落在雄偉壯觀的布司衙上,映襯著布司府不一般的氣勢。
一位滿臉紅光的老人早就已經率領布司府衙各係統頭領,在司府大門前相迎戴坤一行了。
這位滿臉紅光的老人的濃密的眉毛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懂武功的人,一看這位滿臉紅光的老人便是高武之人。
“下官戴坤、下官石天雨、賤妾韓鳳凰、小女子戴如意參拜呂大人。”戴坤在韓鳳凰母女的攙扶下,與石天雨一起,在布政使司呂源麵前躬身作揖,恭恭敬敬的向呂源問安。
呂源上前一一扶定戴坤四人,眼泛晶光,溫和的說道:“石大人,戴大人,戴夫人,意兒,你們冒著炎熱酷暑,遠道而來,辛苦了。”
然後,呂源親手扶著戴坤,領頭走進了布司府,態度甚是親切,邊走邊側頭說道:“戴老弟,本司聞你病重,心急如焚,早盼你能到成都來療傷了。這回,你可得好好陪本司聊聊天,下下棋,品品茶啊!”
石天雨尾隨在呂源和戴坤身後,見狀不由心裡暗道:難怪戴坤在涪城作惡多端多年,政績平庸,也不會倒台,原來戴坤和上司呂源的關係真的是這麼鐵啊!
司衙大院內,草木茂盛,枝繁葉茂。
帶刀侍衛分站兩旁,雄壯虎立,目視環掃,高度警戒。
石天雨心道:當個封疆大吏就是不一樣啊!都有侍衛了。
爽啊!我什麼時候可以當上布司,當上巡撫,當上尚書呀?
嗯!必須在二十五歲以前當上遼東經略才行啊!
戴坤見呂源親手扶著自己,心頭十分激動,顫聲說道:“大人!”
卻是激動難言,熱淚盈眶。
呂源很親切的說道:“什麼也不要說了,你我是兄弟,晚宴儘興,不談公務,隻敘舊誼。來來來,坐下。”扶著戴坤,來到了公堂背後的大會客廳,又扶著戴坤坐下,絲毫沒有上司的架勢,隻有兄弟情誼。如此一幕,倒真是讓人羨慕戴坤的人生際遇如此之好。
戴坤是很激動,但是,心裡卻不安定,生怕鄔正道和程修竹舉報戴如意與石天雨感情之事的信件已經到了呂源手中。到了成都,呂源要拿自己開刀,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了。就像石天雨抓捕向來香,挖個陷阱給戴坤跳,然後就可以將戴坤扔到按察司府的地牢裡去了。
布司府裡,不僅侍衛頗多,而且,呂源本身武功之高,也是天下少見。
都是錦衣衛係統出來的人,戴坤二十年前便知道呂源乃是高武之人了。
呂源扶戴坤坐下,又走到石天雨跟前,上下打量石天雨一番,雙手扶在石天雨的肩膀上,連聲稱讚:“這位就是布司府右參議兼涪城知府石天雨吧?好好好,石大人果然一表人才,你鐵腕抓治安,強力治稅暴,精心抓營商,努力培稅源,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任布司府要職,卻能微服私訪,為本官決策提供信息參考,不錯!真的很不錯!”
話是如此,心裡卻暗道:石天雨這小兔崽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呀?前陣子,九千歲還對石天雨恨的要死,弄得老夫將那些參石天雨的折子以八百裡加急的方式,呈送到朝廷去。
老夫原本以為石天雨要倒下,可以為王才報仇,沒想到石天雨這小兔崽子卻反而獲得晉升了!
這小兔崽子才二十歲,就當上從二品官員,與老夫的官品一樣大,真他姥姥的邪門了!
現在倒好,九千歲竟然派崔呈秀的女婿張元芳來川送石天雨上任,還代石天雨告假,讓石天雨到涪城去微服私訪,扳倒了戴坤,取而代之成為涪城的知府了。
姥姥的,什麼世道呀?連魏忠賢也變的這麼快!
呂源明讚石天雨,心頭卻甚是不舒服,思緒萬千。
這個時候的石天雨,也已經是圓滑至極之人。
但聽呂源的點讚,明麵上欣喜若狂,慌忙躬身恭謙,說道:“謝謝呂大人讚揚,下官愧不敢當。這都是呂大人教誨有方,戴大人提點有力,涪城同僚共付心血所鑄出來的政績,一切都是托呂大人的福。”不敢居功,把一切功勞都歸功於呂源和戴坤。
石天雨心裡也早已經知道了上次的假戶籍事件,呂源是在方世中等人參自己的折子上是加了批語的,並以八百裡加急的方式報送魏忠賢轉呈朱由校的。
這個呂源也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
現在呂源竟然當眾盛讚自己,也不責怪自己任右參議以來不到成都布司府辦差之事,這裡麵也肯定有鬼。要不,就是自己承諾魏忠賢建生祠起了作用。
反正自己在官場上若想有個真心的朋友,除非是羅寶忠或是袁河,除非是像呂源和戴坤那樣長達數十年攜手在官場中深耕的那種人。
其他的,絕非朋友,絕非兄弟。
呂源又讚揚石天雨:“很好,石大人小小年紀能做到得意而不忘形,政績顯著而不居功,心胸廣闊,前途無量。石大人,請坐。”
伸手拍拍石天雨的肩膀,又走到了韓鳳凰跟前。
儘管心裡不舒服,但還是高聲稱讚石天雨。
外甥王才被石天雨宰了,至今也沒有辦法找石天雨報仇。
心裡恨死了石天雨。
石天雨心裡也明白:官場上握握手,背後踢兩腳,是很正常的事情。
安子午連忙上前,拉著石天雨坐到戴坤的下方的一個位置上。
雖然石天雨官品遠高於戴坤,但是,今天乃是呂源私人宴請,戴坤才是呂源的貴賓。
所以,石天雨隻能坐到戴坤的下方位置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呂源並沒有邀請石天雨來成都的。
是石天雨自己主動護送戴坤到成都來的。
呂源端祥了韓鳳凰一下,又連番稱讚:“戴夫人,本司當年為你與戴大人作媒,雖然事隔二十年,但是,夫人依然風采迷人,戴大人好福氣啊!”
韓鳳凰欠欠身,向呂源連連道謝:“賤妾能有今日,全賴呂大人提攜和關愛賤妾夫君,才有如此榮華富貴。”
石天雨心道:怪不得戴坤一定要將戴如意許配給呂初生,原來,戴坤和呂源的關係如此有淵源啊!原來,當年戴坤就連娶媳婦,也是呂源作媒的。
這關係,真是鐵到不得了。
呂源又走向戴如意,讚揚說:“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眨眼間,意兒也長這麼大了!好,好啊!”又側頭對戴坤說道:“戴老弟,你就留在成都養病吧,過陣子讓意兒和生兒成親。至於你的位置嘛,老夫給你查查空缺,一定會在布司府給你安置好的。”
細瞧著戴如意的容貌,甚是歡喜。
畢竟,戴如意是呂源的未來兒媳婦。
呂源不吝讚揚了戴如意一番。
然後,緩緩走到客廳上首,居中坐下。
戴坤忙不擠的躬身上前,歡喜若狂的躬身說道:“謝謝呂大人成全小人之美。”
戴如意卻不樂意了,都已經成為石天雨的女人了,怎麼可能再嫁彆人呢?
於是,起身躬身說道:“呂大人,呂公子貌若潘安,多才多藝,侄女實在高攀不起啊!”
韓鳳凰臉色陡變,伸手拉拉戴如意的衣襟,示意女兒不要在此當眾的胡說八道。
韓鳳凰又連忙說道:“呂大人,意兒年少不會說話,請呂大人切莫見怪。我這閨女,太謙虛了,經常謙虛的不像話。”
戴如意心頭氣苦,卻不敢當眾頂撞父母,低首不語。
呂初生但聽戴如意如此之言,不由心頭大喜,還真是以為戴如意在稱讚他呐!
呂源和顏悅色,甚是親切的說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呢?”
隨即吩咐大擺宴席,為戴坤一家三口接風洗塵。
入席了,石天雨慌忙坐遠些,與安子午等人飲酒談笑,實在不便坐到戴如意身旁去。
要親熱,也不急於一時。
看出來了,這場婚姻,也是一場拉鋸戰,持久戰。
不像以往,很快就可以擺平了。
石天雨愛的也是戴如意這種官家子女的氣質。
但是,石天雨想娶戴如意,卻比娶巴圖銀萍還要艱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呂源對石天雨說道:“石大人,本司聽說你武功卓越,乃是極品高武之人,想像你兩次威震遼西之雄風,真的很想當麵見識一下石大人之武功,石大人可否舞劍助興呀?”
雖然官品一樣。
但是,呂源乃是實職,而且是布司,封疆大吏,屬於石天雨這個涪城知府實職的頂頭上司。
無論怎麼算,呂源現在都是石天雨的上司。
霎時間,滿堂的文官武將,都側身望向石天雨。
石天雨隻好再次恭謙,連忙放下酒杯推辭,起身又躬身的說道:“回呂大人,這都是老百姓往下官臉上貼金,下官武藝低劣,實不足以為一觀。”
都指揮使司高迎強站起身來,對石天雨說道:“石大人,你親自領著捕快剿匪,獨身處理兩大匪幫火拚事宜,這可都是朝野稱譽的大事件啊!來來來,本司也有一位劍擊高手,陪你一起玩玩,助助興。”話音剛落,便有一位青衫少年持劍閃身而出。
石天雨心道:原來,呂源和高迎強都是早有準備啊!看來,不打不行了。
這位青衫少年,長得唇紅齒白,鼻梁挺直,一表人才。
此人乃是四川都指揮司府的正千戶,正五品官銜,持劍而出,抱拳拱手,躬身對石天雨說道:“石大人,在下乃是青蘋劍傳人袁偉清,請石大人不吝賜教!”
“啪啪!”
呂源當即帶頭鼓掌,巴不得了。
如此有人舞劍助興,場麵將會更加熱鬨。
宴席廳裡,頓時響起了如雷掌聲。
戴坤心頭暗暗冷笑,暗道:石天雨,你這小狗崽,是從二品官員又如何?
這裡不是京都,而是四川,山高皇帝遠呐!
你這小兔崽子死了,萬歲爺也得在十天半個月後才能獲悉。
哼!但盼你待會就死在袁偉清之劍下。
呂初生也想知道眼前這位朝野聞名的少年石天雨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石天雨這個兩次威震遼西的抗金名將,其真實武功到底如何呀?智慧如何呀?
滿堂的文武都想當麵見識一下。
石天雨無奈,隻好站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