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赤烏八年,元月。
去年,發生了一件事。
大帝孫權一度臥病在床,遂派遣太子孫和前往太廟祭祀。
吳國重臣張昭的次子張休,是故太子孫登的四友之一,而他如今的身份是孫和寵妃的叔父。
張休的居所離太廟不遠,於是當日便邀請孫和到府上一敘。
這本是一件尋常之事,但在全公主孫魯班的暗中監視和挑撥下,借機向孫權進讒言,稱太子不在太廟好好祭祀,而是專往妃子家去謀劃事情。
又說王夫人(孫和之母)聽聞陛下病重,私底下竟喜笑顏開!
孫權大怒,不分青紅皂白地斥責了母子二人。
王夫人因此憂鬱而死,而孫和所受寵信日益減損,覺得自己遲早要被廢黜,終日惶恐不安。
...
建業,太初宮。
宮女小鈺平日的主要工作是負責大帝的起居。
當然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太子孫和的宮中眼線。
這日,趁著孫權上朝,小鈺便偷偷潛入孫權寢宮。
可還沒等她著手去翻看案子上的書信,門外卻忽然傳來動靜。
孫權回來了!
情急之下,她迅速鑽到龍榻之下,屏氣凝神,心口砰砰直跳。
吱呀一聲,門開了。
孫權在宮女們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隨後放空身子,疲憊地坐於龍榻之上。
孫權的確很疲憊,這些年他的病情時好時壞,隔一陣子就要臥床休養一段時間。
他原以為最近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高高興興的去上朝,結果卻被雜七雜八的事情搞得心亂如麻。
先是太子太傅吾粲言辭勸諫,要孫權明確嫡庶之分,建議讓魯王出駐夏口,楊竺調離建業。
孫權不聽。
後聽聞吾粲私底下多次聯絡武昌的陸遜,孫權不爽,找了個由頭下令將其賜死。
後,選曹尚書顧譚對孫霸享受盛寵,與孫和齊衡的狀況也非常不滿。
他在給孫權的奏折中希望孫權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體,使高下有差,階級逾邈。
孫權覺得顧家人管得太寬了,丞相顧雍才死沒多久,顧家竟還能在朝堂上躥下跳,不過苦於沒有機會,他便暫時沒有理會。
但因為此事,顧譚遭到魯王嫉恨,遂在朝堂內又掀起一陣關於當年芍陂之戰賞罰不公的風波。
全琮之子,全緒、全端因在芍陂之役後對朝廷的賞罰不滿,對當時受到重賞的顧承、張休等人大肆攻訐。
孫權順勢將顧譚、顧承與張休一起流放交州。
“呼~”
念及於此,他長舒一口氣,擺了擺手屏退左右,後抬起眼簾看向麵前的大臣楊竺。
“今日叫卿前來,是想聽聽看卿對魯王的看法。”孫權道,“此處並無旁人,卿可暢意直言。”
“陛下。”台下跪坐著的楊竺直起身子,拱手回道:“臣竊以為,魯王天挺懿德,兼資文武,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內所瞻望。”
“哦?”孫權捋著美髯,彆有所指地問道:“那依楊卿之見,魯王更適合做太子?”
楊竺趕忙俯首大呼:“臣隻是表達個人拙見,萬萬不敢妄談家國大事!”
孫權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起來吧。”
“謝陛下。”
孫權當然知道這楊竺是魯王親信,正是此人聯合全氏父子羅列了顧譚、吾粲、張休等人的罪狀,有些事情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個裁判罷了。
“楊卿,朕最近也覺得太子惑於淫寵之玩,忘於軍旅之略,文治武功不及魯王半分。”
聽到這話,楊竺直接愣住。
孫權緊接著說道:“朕不是不可以封魯王做太子,不過此事朕還在考慮之中。”
“然今日之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斷不可讓第三個人知曉。”
孫權的語氣平淡無奇,但楊竺卻莫名感到寒意,他連連點頭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是瘋了才敢把這話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