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城。
玉簡的光熄滅後。
祝凝把燈也關掉。
她垂著眸,拉開了雪白的袖子,露出布滿疤痕的胳膊。紅痕遍布在冷白的皮膚上,祝凝輕輕笑著。
少女的指甲輕輕劃著這些痕跡,然後狠狠一抓,深深紅痕出現在胳膊上,她用指甲描著擦過的紅痕。
一下又一下。
直到皮膚上滲出了血痕。
祝凝本來想用刀的。
但是那太明顯了,傷疤不好消除,要是姐姐回來了,一定會發現的,她隻能用指甲慢慢、慢慢地……描摹著血管的痕跡。
霜月城常年寒冷無比。
祝凝穿著厚厚的衣服,袖子也很長,所以平日裡遮得嚴嚴實實的。
溫和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殘破的心臟,她試圖用疼痛和傷痕短暫地驅散永恒的寒冷。
血珠流了出來。
仿佛就是她乾涸的淚珠。
祝凝就這樣呆滯了很久,目光緩緩移動到了那個小小的窗口。
她靜靜地看向又飄起雪花的窗外。
這扇小窗戶被祝凝擦得很亮,窗戶的小角落裡麵還畫了兩個小人頭。
是藝術家祝淩刻上去的。
祝淩說:“我走了,但是還會陪著你。”
“即使相隔兩地,我們兩個也……”
“永遠不分割。”
祝淩很少說這些有點煽情的話,那天背著劍要離開的姐姐是含著淚說出了這些話。她根本不想離開妹妹,把妹妹獨自一個人留在這個小屋中。
祝凝輕笑一聲,看著上麵雕刻的兩個小人頭,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姐姐。
她一抬頭就能看見她們兩個在一起的模樣。
可是現在祝淩在窗外的大世界裡麵,她還被困在這個小屋中。
祝凝攥緊了手心,輕輕拉開了袖子,指甲無意識地在上麵劃著。
思念會比傷口更疼的。
在這個小屋裡麵,祝凝特彆寂寞,特彆空虛,哪裡也去不了,什麼也沒有,翻來覆去,就這一小塊地方。
一成不變的景色,天天重複,天天發呆。
祝凝又掏出玉簡。
翻著和姐姐的聊天記錄,翻著炎知熠他們發給她的那些美好的圖片。
空間寂靜無聲。
光芒照在少女潔白如玉的臉上,她的指縫帶著血絲慢慢覆蓋上那些美好的畫麵。就仿佛是一瞬間,美好的畫麵紮到了她的眼睛。
祝凝又把玉簡扔到了床上,發著光的玉簡埋入冰冷的被褥裡麵,這個屋子又變得寒冷又黑暗,隻剩下玉簡周邊沒有蓋住的地方發著微弱的光芒。
上麵顯示著攬星小隊八個人聚在一起的畫麵。
很溫暖,很快樂,姐姐的眼睛也在笑。
白色長發又蓋住了她的臉頰,藍色的眸子如同深海般憂鬱。
真的好孤獨啊,姐姐。
其實她也不想讓姐姐離開的,每天都想讓姐姐回來。因為沒姐姐在身邊,真的好孤獨。
……其實,最離不開姐姐的是她才對。可是,祝凝不能這樣做。她不想看姐姐為她偷偷流淚了。
祝凝沉默了很久。
她打開了燈。
然後推著自己的輪椅慢慢移動到了低矮的桌前,拿出半成品的透明晶體,冷白的手在上麵點出來幾個紅色的印記,她拿著刻刀開始慢慢雕刻著。
旁邊數朵透明的冰菱花擺在上麵,它們在燈光照耀下,閃著微光。
少女的手輕輕雕刻著這包含著祝福意義的花朵。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刻得多了,也許幸福又會降臨在她的身上。
少女仿佛又想起來了什麼。
……今天姐姐說她瘦了。
祝凝的指尖微曲,她放下手中的刻刀和冰菱花,推著輪椅移動到一處櫃子前,冷白的手拿出櫃子裡的食物。
——自從姐姐離開後,永遠冷著的粥。
她咀嚼著兩天前邱姨端過來的食物,寒意順著食道往下。
祝凝不斷吞咽下命運的殘羹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