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坐得板板正正的，嚴肅開口“咳咳，接下來，我有話要說。”
連姝也坐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扶疏“我不是能看見人身上的「氣」嗎？那個人和你同源，有著很深的牽絆。”
連姝微愣“也就是說，她真的是我的家人？”
扶疏仰起腦袋，她輕快地晃著腿“這不很明顯啊，這種強烈的牽絆隻有血親之間才存在啊。”
她瞅著連姝“你對她那麼好，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連姝張張嘴，忽然失了聲。
所以，薑韻是她娘？
……也許不叫薑韻，而是步京韻。
安淮把她娘帶來了……
這一瞬間連姝腦子裡想法不斷，心緒不寧。
扶疏笑眯眯的“你不是說，你沒見過你爹娘嗎？現在不是見到了，為什麼不說話了？”
“我……”
連姝的身體僵住。
扶疏戳了戳連姝的臉，識海裡並非肉體，所以觸感也如同碰到了一層軟軟的屏障，但是她還是樂此不疲。
“怎麼了？驚喜得說不出來話了嗎？”
連姝沉默了很久。
“前輩，我的心很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她是我娘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她的情感。”
扶疏蹙眉，她站起來圍著連姝繞了一圈“什麼意思？”
連姝聲音乾澀，還是坦白了“……前輩你相信借屍還魂嗎，這具身體裡的靈魂不一樣了，我不是原來的她。我占了伯母女兒的身體，沒辦法安心理得地享受著她的愛。”
“……那是對她女兒的。”
扶疏收回笑容，目光帶著些茫然。
“借屍還魂？”
連姝乾點下頭“嗯。因為一場意外，我死了，醒來就發現自己占了這個身體，找不到她靈魂了。”
少女臉色蒼白，聲音微微顫抖“所以，我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對方的愛？”
她緩緩抬手，看著手中的紋路，輕輕握了握手，手蜷縮起來。
這種掌控的力量，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我實在是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到今天為止，我都沒感覺到她的存在。”
連姝眸中閃過一團暗色的雲，聲音低啞。
“她牽絆的是她的女兒，而不是占了她女兒身體的我。我不能安心地享受屬於她的那份牽絆。”
扶疏摸著下巴，圍著連姝轉了好幾圈，仔仔細細掃視著連姝。
片刻後，她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盯著連姝，“你哄我呢？借屍還魂可是邪術，要背負上業障的。你靈魂通透澄淨，可沒有任何臟東西纏著。”
“你不是學過魂語的嗎？這點還不知道嗎？”
扶疏舉例子“靈魂和身體之間的關係，就相當於一把刀會有一把刀鞘。”
“如果裡麵的刀和刀鞘不契合，鬆了、緊了都會不穩定，再怎麼樣也都會有痕跡。但是你靈魂和身體無比契合，原刀配原鞘……沒有任何異常啊。”
連姝緊抿唇瓣“可是……”
她終究不是啊。
扶疏“識海裡的你和你那身體長的一模一樣啊？！要是你不是，這怎麼解釋？”
連姝盯著她的掌心，還在思索。
“對啊，為什麼會一樣呢……”
根據她學過的知識，識海裡的幻形會隨著外部身體長大而長大，形象則與現實世界模樣所吻合。
這也是判斷是否被奪舍的一個標準。
扶疏叉腰，“就算不考慮這個問題，我們退一萬步來說，你現在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啊，現在的身份就是她的女兒啊。”
她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道，“難道……你要逃避責任嗎？”
連姝瞬間否認“不會逃避。”
她之前想過這件事，如果真遇見了，會視情況而定。
步京韻對她這麼好，她肯定不能無視。
扶疏探頭“那你剛剛在想什麼？！”
連姝“……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
她其實想找機會坦白的，但是這樣不合常理，說出去也可能引來更多的誤解，更重要的是，她也能想象到步京韻難過的樣子。
扶疏驚呼“她是你娘欸！為什麼不知道怎麼麵對？！”
連姝捏緊了紙張“可是……”
扶疏咄咄逼人“可是什麼？你不想逃避責任，又不承認她是你的親人，這對於她而言很不公平吧。你要是想償還她，就大大方方把她當成你娘對待啊。”
“對於她而言，她的女兒丟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見到了，然後你用你的道德標準和內心的愧疚感去殘酷地告訴一位母親，她的女兒早就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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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會多麼崩潰啊。”
“她給你做著滿桌子的菜，把祈福的玉墜也給了你，甚至不惜隱姓埋名靠近你，找各種理由，遮遮掩掩，把見到女兒這麼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隻是讓你感覺到合理……”
“愛是藏不住的，她的眼裡全是愛。”
連姝深呼吸一口氣“這些我都知道。”
扶疏依舊咄咄逼人“那你在介懷什麼？對於她而言，你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你還想把她推開嗎？”
連姝否認“我沒有把她推開。我隻是覺得愧疚，對於她而言，我是個竊取了她女兒身體的小偷……”
隻是一想到這些，她就心頭發澀。
她占了彆人的幸福。
扶疏戳著連姝的眉心，直接打斷了連姝繼續想要說出來的話，她歎口氣“平時那麼聰明個人，現在倒是畏手畏腳了。”
扶疏放慢了語氣，“我知道你不想傷害她。第一次麵對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可是我覺得，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如坦然接受。她就是你娘，血脈是不可能作假的。你要做的，就是坦坦蕩蕩去接受她的好意，接受她的愛。這就是最大的回應了。”
“如果以後發生了什麼不可逆轉的事情，至少你是以誠心對待另一顆心。況且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吧，現在你在擔憂什麼呢？”
扶疏眨了眨紅眸，“而且啊，為什麼你這麼篤定，你不是她的女兒呢？萬一你隻是前世記憶沒有忘乾淨呢？”
“那些觀念和放不下來的隔閡，其實不是你給你自己施加的枷鎖嗎？而且什麼前世不前世的，你非要拿著過去來束縛現在嗎？”
她一錘定音，根本不給連姝機會反駁，“現實就是，你現在就是她的女兒。”
連姝欲言又止。
她想說，她其實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來的時候已經十歲了。
扶疏看著連姝還猶豫著。
她懶洋洋倒在了床上“不談這些，你就先給我說說，借屍還魂這件事吧。”
連姝大概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我來自另外一個地方，再次醒來以後，就出現了這具身體裡，當時站在了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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