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拜師宴會非常隆重,也會來很多的賓客,電視上都演過的啊,殺雞宰羊供上香案,師父捋著長須子坐在正位上仙風道骨,我跪在下邊,在如雲的賓客的見證下給師父三拜九叩,最後師父接過我的茶呷一口滿意的點頭,司儀宣布拜師禮成。
實則到了那天才知道,時代早就變遷了,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一切從簡。
受邀過來的隻有教授學術界的幾名知交好友和他們的學生,還有學校一些知名度較高的學者。
當然,還有教授目前正在帶的碩博生,人不多,我數了數一共六個,算上我共七名。用老師的話說,師出同門總要互相熟悉,出了師門上社會遇上什麼事互相有個照應。
對此我當然是樂意之至,因為我最小,需要照應的可能性最大嘛。
司師兄也來了,他帶著幾名據說是鼎班的學生,大家坐在一張桌上談笑風生,字字句句不離我的名字。
我隱隱的竊喜,能同時被這麼多優秀的人關注,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內心裡,對於這些貴客的溫文儒雅和氣宇軒昂感動萬分的羨慕,也在暗暗發誓一定要加倍努力,未來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秦徹請了個傳媒係的音霸做司儀,他說了大段張教授的風光偉跡之後,終於切入正題,宣布拜師儀式正式開始。
司儀唱禮,我依言照做,給端坐主位的張教授深深行了三個拜師大禮,表明自己忠於學術的決心。
接著就是教授對我做誡勉,然後為老師敬茶,禮畢。
再往下就是宴會,秦徹定的最高規格的套餐,大家坐在一起賓主儘歡。
吃到一半,我去外邊透氣來到露台上,發現有一個人已經在那裡了。
露台是真正露天的陽台,沒什麼遮擋,確實透氣,也是真的冷。
已是秋末,夜裡寒意格外明顯。
那個人靠著護欄,垂下來的右手指尖夾著一根吸了一半的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
我向來不喜歡彆人入侵我的世界,當然也不會不禮貌的侵入彆人的世界,退後一步就想離開,不想那人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叫住了我。
“梧桐,”聲音沙啞難聽,“如今你連見都不願見我了嗎?”
是陰魂不散的秦玉!
要不要存在感如此之強,怎麼老是碰著他呢。
再說我是否願意看到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兒嗎,還要問?
今天的宴會賓客名單特彆嚴謹,絕對沒有秦玉就是了。那麼,他在這裡有何目的?
關於我是否願意見他的問題,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問。因為答案是他定的,他肯定知道,問我絕對屬於沒屁擱浪嗓子。
我無端的生出一種無力之感,他的死纏爛打、生磨硬泡讓我無比厭煩。我想不到我要怎樣做,他才會真正的相信我對他早已沒有任何情感寄托,他的存在對於我來說就是坨肮臟惡心至極的垃圾。
“所以,可以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嗎?我真不想因為你影響我對生活的熱愛。”
他回過頭,燈光下的臉慘白如鬼,兩條細眉斜飛入鬢,曾經也明亮如燈的眼睛裡一片灰暗沉鬱。
明明是十八歲的年紀,我卻在他身上讀出道不儘的蒼老和疲憊。
他慘淡一笑,將夾著的煙扔在地上,用腳尖細細的碾滅。
隻是一個碾滅的動作,他卻做得格外細致,好像隻要他這樣做了便可將過往一切全部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