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抬頭看著兒子,罕見地露出幾絲溫情:“我已經老了,仕途之中,再無寸進,也隻能為你兄弟鋪路。你總有一天要自立門戶,隻是你腿這樣,在書院講學,終究養不了家,跟著你兄弟,他也不會虧待你。”
不會虧待?張青竹看著張尚書:“父親說這句話,能說服您自己嗎?”
“放肆!”張尚書大喊一聲,張青竹早就不怕張尚書的大喊了,依舊笑著往下說:“父親從小教我和二弟,其實從來不是教兄友弟恭的,你教我們的,是爭鬥。”
張尚書想說兒子胡說,但話到嘴邊說不出口,於是張尚書隻能看著兒子,張青竹語氣平淡:“我從小比二弟才華出眾,父親您用我,貶低了二弟許多,這會兒,父親您又覺得,二弟能善待我,父親,您是在說笑話嗎?”
“這個世上,有些事情是扯不斷的,你和你兄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張尚書厲聲說著,張青竹的腿腳不方便,隻能緩慢地用手扶著桌子往前挪步,他看著張尚書:“是這樣嗎?那父親為何又不回家鄉?”
“山高路遠,回鄉不易。”張尚書隻回答了這八個字,張青竹笑了:“好一個山高路遠,回鄉不易。父親,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是在,還是在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張尚書幾乎是喊出聲,張青竹的聲音變得哀傷:“前頭大娘和兄長的……”
“住口!”張尚書拿起自己手邊的硯台,幾乎是要往張青竹的頭上砸去,接著張青竹就笑了:“父親既然不肯讓我把實話說出來,那父親怎會認為,二弟和二弟妹,會對我的家眷很好?父親,您護不住您的妻兒,但我不是,我的腿雖然斷了,我卻能護住我的妻兒。”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張尚書幾乎是氣喘籲籲,張青竹垂下眼簾,這些都是無意中知道的,知道之後,張青竹心中泛起悲哀,父親明明被兄弟鬩牆所困,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和弟弟之間,這樣相處?
這會兒看著張尚書麵上神色,張青竹曉得問不出什麼,張青竹還是那樣平靜:“父親,我是你的兒子,您的話,該聽的,我會聽,不該聽的,我不會聽一個字。”
“你……”張尚書怒極了,站起身就對張青竹道:“你真以為你能飛上天去?你是我的兒子,我想要你下來,你就要下來。”
“那父親可以試試看。”張青竹的話讓張尚書又想發作,甚至想打兒子一頓,但張尚書忍住了,隻對張青竹道:“到時候,由不得你。”
“父親可以試試!”張青竹語氣還是那樣平靜,但張尚書卻被張青竹這句話鎮住,過了好一會兒,張尚書才長歎一聲:“你我是父子,我從來都是想著,要……”
“是,你我是父子,父親向來想著的,都是張家要興旺,從我摔斷腿開始,父親就曉得,從我身上興旺發達的願望,實現不了了。”張青竹的話讓張尚書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這樣,是想讓我逐你出家門嗎?”
“您認為,兒子會害怕嗎?”張青竹再次反問,張尚書氣得頭都疼了,他用手按住額頭:“你要曉得,你的名聲,有許多是因為,你是尚書府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