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捋著胡子說:“張員外一番厚愛,原不應辭,隻是我這徒弟尚有母親健在,畢竟終身大事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年其母已為他物色了人選隻等學成歸家成親,緣聚緣散終是不可強求啊。”
張員外夫婦交換個顏色,大約覺得這樣天大的好事沒人會拒絕,如今覺得麵子掃地態度就淡了下來。隻是那屏風後的二小姐咬著帕子跺腳,她母親心疼,又多勸了幾句,說什麼未成婚就可退婚,隻要他應允他們甚至願意去說服他母親。
緋絕顏慢悠悠地說:“此言差矣,人無信不知其可也。他今日敢見利忘義,你們豈敢信他。在下觀二小姐麵相,日後另有良緣,二位不必憂心。叨擾多日,就此彆過。”抬手作揖,然後被戚源崇拉了就走。張員外夫婦在原地怔住,倒是那二小姐要不是丫鬟攔住都要跑出來哭著抱大腿了。
緋絕顏被戚源崇拽著走了兩條街,確定四下無人,一吹口哨,侍衛變戲法一樣出現還趕來一輛馬車。緋絕顏被戚源崇抱起來扔進馬車,自己也跟著上來。
既然無他人,緋絕顏恢複原貌斜靠在車廂裡團繡的抱枕上。
“哎呀,總算跑出來了,怎麼你這麼招蜂引蝶,到哪都能被人看上。”緋絕顏嘲諷他。
戚源崇卻盯著她不說話,緋絕顏看不出喜怒,倒看他騰出手來在緩緩地解開衣帶。
緋絕顏愣住了,這,什麼意思,不是……不會,可他看她的目光灼灼,她的臉又“騰”地紅起來,心如小鹿亂撞,這使不得。眼見他已經脫去粗布的外衣,白色的裡衣因為坐姿,若隱若現地勾勒了他寬闊結實的臂膀和胸前肌肉的輪廓。緋絕顏這個活了幾萬年的神女,可沒見過這陣仗,是在沒地方放眼睛乾脆自己用手蒙起來了。
“你乾嘛脫衣服?”緋絕顏捂著眼睛說。
“脫衣服怎麼了,我們共眠多日,你還怕我脫衣服麼?”戚源崇滿不在乎地說。
“誰跟你共眠,隻是同屋,再說跟你同屋的還是個大胡子叔叔。”緋絕顏不服氣地說。然後窸窸窣窣地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她放下手一看,戚源崇已經換好衣料考究的常服。青灰色的織錦比甲,雪緞的長衫更襯得他挺拔俊朗。此時他正得意地對著緋絕顏笑。
“有什麼好笑的,哪有人一聲不吭就當著……女子的麵脫衣服的。”緋絕顏嗔怪。
“主人,到了。”外麵一聲提醒,馬車也停了下來,戚源崇動作利落地下車。緋絕顏看了看外麵是一座古樸典雅的庭院,小心地提著裙子要下車。戚源崇一回身雙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抱了下來。還未落地之時,緋絕顏覺得自己的頭發似乎碰了他的耳畔,卻聽得他說了一句:“沒想到你也會如普通女子一般嬌羞可人。”
緋絕顏恨不得躲起來,餘光看去侍衛和奉官們對背對著他們,可是她仍然無地自容,隻得施法拈來一把銀絲雙麵繡的團扇遮麵。
緋絕顏隨戚源崇入了宅院,方知道這是他臨時尋得的一處落腳,姑且算是行宮。緋絕顏離宮之後,戚源崇心急如焚,立刻派人暗訪,同時尋得這處供落腳。在張員外家時,每天也要尋了借口到這裡來批閱奏章,處理政務。緋絕顏覺得他這個帝王當得還可以,若是拋下一切來尋她,她反而會覺得是個不分輕重的家夥。
“我都安排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處理完公務就去找你。”戚源崇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就離開了。
緋絕顏走進他安排好的房間,雖不及宮中華麗,卻也清雅彆致。書桌上擺了很多博古通今的書,還有些解悶的話本子。描金的點心盒子裡,裝得滿滿當當。緋絕顏發現裡麵竟然都是她在張員外家讚不絕口的那些吃食,她隻顧自己口腹之欲卻沒想到他在一旁這樣的留心。
用晚膳的時候,戚源崇才麵有疲色的出現。緋絕顏在滿桌佳肴麵前並未動筷,隻拿著話本子佯裝看得入迷。
“抱歉,事務太多,拖到現在。”戚源崇一開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
緋絕顏放下書,不動聲色地倒了一杯茶輕輕推給他。他眼角略帶笑意,接過茶水喝了個乾淨。
“吃飯吧,你一定餓了吧。”戚源崇溫柔地說。
緋絕顏其實想告訴他,神仙不像凡人那麼需要食物,修為足夠高的話數月甚至常年不進食都沒什麼影響。她隻是覺得凡間食物美味新奇才頓頓不落的,但她沒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再想強調神凡的不同。“倒也沒那麼餓,你送來的書很有趣,忙著看書來著。”她隨口揶揄一句。
緋絕顏和戚源崇默默地開始吃飯,燈火映照下飯菜似乎更加可口了,戚源崇卻一個勁兒地給緋絕顏剔魚刺、夾菜,殷勤勸進。
“乾嘛突然對我這麼好,有事求我?”緋絕顏放下筷子拖著腮問道。
戚源崇一挑眉,不滿意地說:“什麼叫突然,好像我之前對你很差一樣。這些都是我估摸你喜歡吃的,看你吃得開心我就開心,不吃拉倒。”他假裝賭氣地大吃幾口飯。
緋絕顏淺淺地笑著,她有點喜歡和他這樣每天吃飯的時候鬥鬥嘴,飯菜都感覺好吃些。等等,每天?他們之間會有每天嗎?緋絕顏的笑容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