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她助她奪回皇位,身為人子這是唯一能解救母親的法子,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內心深處,他暗自慶幸這樣就能與她相處更多的日子。回尚京的路上他看似波瀾不驚,內心卻跌宕起伏,患得患失,把多年來的籌謀和經國之策殫精竭慮地做到最好。他想讓她看到最好的自己,遠在察覺之時自己就已經迷情深陷,世上任何其他女子都不能入他眼。
他見識過緋絕顏神女的強大後,越發的焦慮,表麵上似乎因為約定二人攜手,背地裡卻無數次懊惱凡人所限,隻能儘力彰顯智慧和城府讓自己沒那麼難堪。
棲鳳閣是他親自派人布置的,他如此留意她的言行舉止自信也能猜出幾分喜好。那閣中淡雅的色調,琉璃和白玉的擺件無一不是他精心挑了又挑才放好的。所幸,她還算喜歡。大位初定,她對他沒那麼重要了,她其實已經完成了和自己的約定,可是他如何能放開她?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第一道坎不是神凡有彆,而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他怎麼也不能理解,剛重逢時喜極而泣的母親,隔日就端起了太後的架子讓人不得親近。也罷,分離多年不在膝下承歡,也是尋常,可他更明白母親更看重太後之位而不是他的喜優。他從來沒對緋絕顏說過,母親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不記得救命之恩這回事,就是為了太後的可笑尊嚴。枉他還渴望尋常母慈子孝的生活,甚至勸緋絕顏去拜見。
而她身邊的錦嫿早早地就被太後打發來他身邊伺候,那時他還不知道錦嫿的身份,但初次見她內心就莫名的反感。她俗媚的裝扮和造作的步態讓他厭煩,就算拋開神女和冥蛇的身份,讓他去選擇,他仍然不會看錦嫿一眼。在他斷然驅逐了錦嫿的虛偽殷勤之後,太後軟硬兼施,給他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先是哭訴著生養他如何不易,言語中把緋絕顏貶低得不堪入耳,之後又暗示他初定大位,朝局不穩要有仁孝的名聲,否則就聯合大臣讓他難堪。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母親愚不可及,沒把唯一的兒子當成出路,除了血緣,真的沒什麼能憐憫的了。
更讓他恨得咬牙的是,那錦嫿看似言語順從,實則煽風點火。然而,他真的不能不顧及朝野內外對他的看法,若真的有苛待太後的傳聞出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將付之東流。他想儘辦法讓錦嫿離開錦福宮,太後卻護短無度。這些他根本沒打算對緋絕顏說,他不想她看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如此不堪,不想讓她覺得處理不好家事。
征戰劼族之時,他心裡反複地掙紮,一麵希望她跟隨自己又怕她太過耗神受傷,一麵覺得她在宮中更安全又怕她因為太後鬨事或者無聊而消遁天涯,那樣他真的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從庫中精挑細選而來一塊玉,本來想自己動手給她做支簪子,奈何自己不通技巧,之得畫了圖督促匠人做好。本來是好意贈簪討她歡心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因為太後的事情說要離開。在她告彆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像墜入無儘深淵,頭上的筋都跟著緊繃著,他最害怕的事她就這樣輕易出口。
他此生為了生存成長艱辛,卻很少低聲下氣地求人,然而在她麵前他沒什麼不能的。她雖然應允,他卻此心難安,可數月的相處,他有自信她不會不告而彆。
出征後,在她出現之時,他若不是胯著戰馬高興得能跳起來。她永遠那麼是那麼驚世駭俗的美,第一次見身著戎裝的她依舊讓他迷醉。
可是打仗不是兒戲,他又開始時時擔心她的安危,溪邊那次,他第一次看到她裸露著腿上大片瑩白的肌膚戲水,玉足上搖晃的玉墜子都比不上他內心的激蕩。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怎能不為所動。可是看她大咧咧的樣子就知道涉世不深。他暗自下決心要把餘生全部的真情相付,給他所有能給的東西,隻要……她不離開。
戰事陷入僵局,他愁眉不展,可是每次看到她心中的煩躁就靜下來。她提出親自上陣,他的內心是極不情願的,他不忍她勞心費神,更怕閃失受傷。他雖然未真正見過非人之物,但此前的戰報已經昭然若揭。僵持之下,她的自信讓他不得不退步。那妖物是那麼巨大,黑霧之中紅舌長如瀑,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也驚得無語。然而她就那麼毫不猶豫地飛進黑霧與妖物糾纏,他怕她吃虧,帶頭向紅舌射箭,雖然他也知道沒什麼作用。他隻能儘可能靠近,希望力所能及地保護她,不辜負她的付出。妖物被滅,看她安然無恙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揮兵進城,勢如破竹。
他第一次在城中提及凡人壽數的話題,自己也心有餘悸,凡人幾十年不過是神仙的幾十天,誰能不動容呢。可當時看緋絕顏的神色,她似乎從來沒在乎過。她是不在乎失去他,還是看慣了生死呢?他真的不敢對這個話題多想。
可是在刃狸撲過來的時候,他真的想都沒想,本能地擋在緋絕顏身前,他隻知道她受到傷害是他不能忍受的。事後他想若是死在她還陪著他的時候也不錯,至少不用看著她離去而痛苦。即便是昏迷之中,他仍然能通過氣息感知她就在身旁,他很安心也很欣慰,自己終於在她心中有了一個位置。劫後餘生醒來時看她累得在床邊熟睡,他忍不住抓牢她的手才安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