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至辰時中,天光卻隻是微亮,四下陰暗壓抑,濃厚陰雲籠罩天空,今日伊始似乎就到了傍晚。
一雙飽含世事滄桑的眼眸半斂著注視殿外陰沉的天空,簷鈴隨風搖晃,發出古樸的輕響,目光飄遠,好似望著遠處天穹下的世間百態。恍惚間,一個人影逐漸擴大,跨過大殿門檻向裡走來,直至占據整個視野,再不見遠處的天穹。
“住持師兄——”來人走到麵前,合掌為禮。
“師弟——來啦,坐吧。”
來人盤膝而坐。
“師弟,想必你也能感覺得到,封印被衝破了,就在昨晚。”
老僧念經似的喃喃道出,麵上無喜也無悲。
“哎”來人長籲一聲,仿佛無奈更像釋然。
“天下紛亂無可避免,隻願上天有好生之德,憐憫悠悠眾生,早脫苦海,得享寧靜。”說罷,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天下紛亂是毀滅亦是涅盤重生,如生死空有,一切順應天意。”
老僧抬眸重新望向殿外蒼天,似是洞悉世間一切因果一般。
片刻後老僧收回目光,雙眸中已包含超脫之意,他緩聲道“兩日後皇宮慶典,到時我也受邀參加,所以麻煩師弟去趟南朝吧,助那位天命之子度過此劫。”
“阿彌陀佛——謹遵法旨。”
師弟口宣佛號,拜了下去,老僧寶相莊嚴,巍巍然周身佛光籠罩,竟與身後佛祖相融為一體。
“住持師兄,俗世王朝之事您向來不曾過問。今次怎麼豈不沾染上因果?”師弟想了想還是道出心中疑惑。
一向不問俗事的師兄竟然也應承下朝廷之約。但師兄佛法比自己這個半吊子高深太多,定是洞悉了什麼自己沒發現的隱秘。
老僧遲疑須臾,回應了師弟的疑問。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這也是咱們那位天命之子造下的因果。大相國寺、我與師弟皆已與其結下因果,又怎的能脫得開乾係呢?禍尤南起,亦應在北方,天命之子命運多舛,亦因此命數印證天命。”
一段莫名的讖語。與其說講給麵前的師弟聽,不如說是一段自言自語的感歎。
師弟反複咀嚼這幾句話,心中似有所悟,驚訝道“師兄,您是說宮裡那位是!”
“咳莫道出,不可為他言。”老僧咳嗽兩聲,阻止師弟道破天機,還用手指指了指上麵。師弟會意,後半句終究沒吐出來。
“天下之大,師弟我該去哪裡迎接那位呢?請師兄明示。”
“向南一直向南,有緣自會相見,時不我待,師弟啊,儘快動身便可。”
老僧並未給出任何詳細的地點,隻是讓師弟一路向南即可。
“是——住持師兄,我這就出發,在此拜彆師兄。”
師弟合掌一禮,老僧正色回禮,師弟起身退出了大殿。
“遠行千裡,造如海殺孽,結夙世因緣,構百世安定之基,迎萬世太平之主。不知施主還記得否,世間諸多苦難因你而生,而其果天下擔之,是踏進無間煉獄還是步入太平樂土,亦在你一念之間。”
老僧唇間翕動,若有所思,目光再次望向遠方天際,極遠極遠,極南極南。
桂花樹下那一抹倩影,一顰一笑,揮之不去。鬨市中焰火映照下,那一眼驚鴻一瞥,此生不忘。孩提時天真玩伴,少年時懵懂悸動,青年時紅橋定情,一幕一幕,亂轉不息。紗笠飄起的那一刻凝滯,靈魂深處的觸動,幾世輪回的親切感,狡黠一笑,撥動心弦,映照夙世因緣,一幕一回首。
秦牧玄緩緩睜開眼睛,所見屋頂已是大亮,他沒有當即起身,隻是靜靜回味那如幻燈閃過的畫麵。
“魔尊、魔尊”秦牧玄試著呼喚,可是沒有回應,看來那家夥沉睡了,而自己重新掌控了身體。
慢慢撐起身體,感覺通體暢快,氣息愈加沉穩凝實。下了床,活動一番筋骨,發覺身輕體健,毫無阻塞之感。摸了摸身上傷痛處似乎已經痊愈了。
既然傷痛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愈合,隻能說明一點,那榆木腦袋醒了。
“嗨~~兄弟,你也醒了啊?!”
識海沒有回應,秦牧玄也沒放在心上,那人本就如此,是個無趣的家夥,真搞不懂叢邇君那般的傾城女子怎麼會看上這麼個木頭,白瞎了一雙美目。
“既然不回話,想來你也如此認為啊。”秦牧玄撇了撇嘴。
“無聊,彆打攪我靜修,待會兒”識海深處傳出一個沉穩的聲音,說到一半又戛然止住了。
“還是沒忍住吧。嘿嘿多虧本人魅力無限,邇君的眼光才沒有落空。”
“你我,有區彆嗎?倒是那個新來的,讓我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