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雨終於止住了。
晨寒露重,濃霧宛如化不開的白粥,徘徊於山林之間。
天色微明,透進來絲絲縷縷的光線溶解在這天地間的茫茫慘白裡,十數步外不可視物。
此刻猶如魔界的山林裡,無風自響。林間枝葉梢頭摩擦聲蕭瑟,各種蟲鳴鳥語聲清絕,充斥在耳中卻未讓人感到一絲的愉悅,反倒使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毛骨悚然起來。
眾人紛紛仰著僵硬的脖頸,眼神呆滯向上仿佛催眠般看著來回晃蕩的東西。
一個個人影忽隱忽現於山霧重重的高處,交錯在樹梢之間。
眼前詭異恐怖的一幕也同時奪去了眾人的語言能力。
“嘎嘎~~~”幾聲突兀的老鴉喑啞鳴叫,似魔音貫耳激蕩在林間,陸指揮略微前探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凝望那裡。
不是幻覺!
樹頂上掛著的東西,雖看不清細節卻能分辨出——真的是人!那些人影一動不動半懸在迷霧之中,仿佛一個個飄動著的幽鬼,詭異恐怖至極。
“……難道是——”乾澀的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失蹤的……”
那些懸掛之人的脖頸處,以及兩條下垂的胳膊上赫然顯現的妖豔紅色,證明了這些人的身份——正是昨日失蹤的搜索隊成員。
難怪這些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原來都被掛在高聳的樹頂了!
“快……快把他們一一放下!”
不能讓這些人吊在這裡。若被營中兵士知曉此事,對士氣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大人,屬下已命人去辦了!”張統領對著陸指揮湊近低語道,“大人寬心。在場之人——包括發現他們的兄弟們,屬下都已下了禁口令,相信無人敢胡說八道。”
“做的很好!很好……”陸指揮喃喃絮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統領,眼中透出讚許和如釋重負的光芒。
“這些人的死因都查明了嗎?”
身處黑幕的掩護之下,仰起脖子也難探查到的高度。陸指揮暗忖昨夜那名壯漢描述此地突發狀況時的情形。
僅靠火把的有限光亮,即便是那個人也未曾發覺異常。眼前情形倘若人為,他又是如何辦到的……
看著高高懸浮於濃霧中的人影,仿佛空白宣紙上,濃墨點出的一個個醒目的驚歎號,陸指揮忍不住發出一句質疑
“為何沒有一點血跡,竟會如此悄無聲息地都就被乾掉了?”
“回大人,屬下查驗過。這些人都是被瞬間扭斷了脖子,所以……死時無聲無息。可見出手之人實力恐怖如斯,自高處下落瞬間捕獲目標的同時,即扭斷目標的脖頸,又悄無聲息地退回高處。”
張統領一邊心有餘悸地描述著推測的情形,一邊從身旁侍立兵士手中拿過一小捆麻繩。
“大人,您看!那人便是用這繩子把自己倒吊在樹上伺機撲下抓去目標的。我們的人打著火把在明,那人隱藏於樹梢上在暗,加之手法果決狠厲,所以……每每得逞!”
打量著那一小段打著繩結的麻繩,耳朵聆聽張統領的分析,陸指揮不難想象那個夜黑風高的雨夜,黢黑的密林高處,鬼魅般的人如同巨大蜘蛛倒吊潛伏於樹梢間,盯視下方走過的火把光亮,捕食狩獵的恐怖畫麵,不禁了解那些逃生者為何都是一副瀕臨崩潰,滿口瘋話的狀態了。
“就地厚葬!不必運回去了。”
“大人,您這是……”張統領有些吃驚,窺探著陸指揮的表情,隨即便明白陸指揮是何用意了。
要不人家怎麼是一軍指揮呢,反應夠快手段夠狠。想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
“屬下明白!”
“再叮囑下,此事絕不能漏出去,你知道後果的。”陸指揮一臉肅然,謹慎道。
“遵命,請大人放心。”張統領抱拳應是。
“好,抓緊收拾收拾。眼下著重要抓捕那賊人。立刻集結好隊伍,本官再為你添上兩百餘兵士,湊夠一營之數。好好乾啊,張營官,張虞侯。”
陸指揮重重拍了拍張統領的肩膀,轉身往大營方向而去。
“謝大人栽培~~屬下一定不負大人重托!!”
張統領當即單膝跪地,直盯著陸指揮離去的背影,語氣堅定。
眨眼間,他就從統領百餘哨探的小小統領一躍成為一營主官,麾下最少三四百號人的虞候,可謂是鹹魚翻身。心中能不起波瀾?
心情沉重的陸指揮帶著一眾手下匆匆返回大營。
一進營門,便有一兵士迎麵跑了過來,抱拳恭敬道“大人,中軍大帳來人了。現在就在咱營帳內,讓您親自過去一趟。”
“來者何人?有沒有說是為何事啊?”陸指揮心中疑惑,目光越過兵士的肩膀,看向一處帳內流瀉出的昏光。
自家大營,能喚動他這一軍指揮的……難不成是宮裡來人了?
那個佝僂陰鷙的老太監形象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一想到此處,陸指揮渾身一陣的發毛。倘若是那人,準沒帶啥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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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來人的身份已查驗過了。他們出示的是赤衣衛指揮使的官牌與文書,軍中劉司馬也複驗無誤,沒啥問題。”
赤衣衛指揮使!淮王!我草~~~原來那位大佛竟親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