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和我一起唱起來。不要談什麼分離,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哭泣……”
我艱難地張嘴,使儘全力,才唱出聲來,“那隻是昨夜的一場夢而已……”
陸塵音說得沒錯,隻要能張開嘴,就能跟下來。
開始還有些艱澀,但幾句下來就流暢無比。
明明以為沒記住的歌詞,可唱起來卻一字不差。
我越唱越大聲,最後完全蓋住了陸塵音。
整個房間裡隻餘下我嚎叫般的聲音。
我唱了一遍又一遍,停下來的時候才發覺已經淚流滿麵。
上一次流淚,我都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
一個大女孩帶著個小男孩在險惡江湖上四處漂泊,每天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時時刻刻都緊繃著心弦,隻能流血,不能流淚。
十年江湖搏殺,也是我們兩個共同成長的生涯。
這成長,步步驚心,滿是傷痕。
無數次的凶險苦難中,我們隻有彼此。
從打見到妙姐站在魏解身後,一個可怕的念頭就一直在我的心中徘徊不去。
我越不願意去想,就越害怕這個念頭成真。
這次伏擊魏解,一半目的是為了打斷他離開金城的步驟,另一半目的則是為了解開這個結!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放手一賭。
賭輸了,就把命還給妙姐。
其實,直到那一掌最後落下,我都沒有拿定出劍的決心。
好在,我賭贏了。
所以我很開心。
陸塵音不唱了,隻笑眯眯地看著我唱。
我唱了半宿,直到酒乾菜淨。
今回放縱一次,沒做晚課,便收拾上床睡覺。
朦朧中,突然覺得有人,睜開眼睛,就見陸塵音站在床邊。
黑暗中飄著灰白的霧氣。
見我睜眼,她便衝我招了招手,轉身往屋外走去。
我翻身下床,走出房間。
陸塵音站在木芙蓉樹下。
一輪明月斜掛樹稍,又圓又大,觸手可及。
她折了一根帶花的樹枝,向上揮起,擊中樹梢上的月亮。
明月碎裂,寒風卷地而起,吹散我身邊的灰白霧氣。
徹骨寒意撲麵而來。
仿佛整個人下一刻就會被吹散。
我悚然驚懼,驀地翻身坐起。
人依舊在床上。
呼吸順暢無比。
口鼻裡沒有香灰。
我呆了片刻,跳下床,跑出門,先抬頭看向夜空。
月亮好端端的掛著呢。
我再跑到木芙蓉樹下,看向剛才陸塵音折枝的位置。
樹枝倒是完好。
隻是那一截已經枯萎。
花依舊在枝頭,沒有一點水分,形狀完整,仿佛精心壓製出來的乾花。
我長長吐了口氣,把那截枯枝摘到手中,慢慢回想著方才陸塵音碎月一擊。
有種強烈的熟悉感。
我握著枯枝,循著那一擊的軌跡,慢慢揮出。
突然間明白了。
這是陸塵音在孫樸墓裡打碎來少清飛劍的那一擊!
雖然當時她用的是噴子,而在夢中她用的是樹枝。
但萬變不離其宗。
關鍵不在其外,也不在其內,而在於擊出的那一念之間。
我轉頭看向陸塵音的房子。
窗內一片漆黑。
呼吸聲平穩輕微,幾不可聞。
三花貓正趴在房沿上瞪著我。
我衝它一笑,晃了晃手中枯枝,如陸塵音碎月般向下擲出,插入腳前地麵。
回到臥房,把窗台三柱香熄掉,然後躺到床上,默數九息入睡。
再睜眼,一片漆黑,沒有了翻滾的灰白霧氣。
我翻身坐起來,感覺冰涼,稍適應了一下,才下床打開房門。
陰風撲麵,寒意徹骨。
我定了定神,邁出房門。
抬頭看,明月掛於芙蓉樹頭。
陸塵音於樹下遙遙向我一笑。
腳前地上,插著一截樹枝。
枝頭花開正豔。
我向著陸塵音鄭重施了一禮。
或許我真要稱黃仙姑一聲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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