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傍晚,沉重的夜幕提前覆蓋了天空,太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以下,隻留下一抹淡淡的餘暉,像是被凍結在了冷冽的空氣中。
李榕川拉上房間的窗簾,然後反手拉住毛衣的後領子,往上一拽,將身上這件沾滿塵土的黑色毛衣脫了下來,毛衣從他背上滑過,露出了流暢彰顯的肌肉線條,緊實卻不誇張,帶著一股蓬勃的野性,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具長期勞作鍛煉的身體。
他隨手扒拉了一下被蹭亂的頭發,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然後把臟毛衣疊好了放進盆裡,打算吃完飯就洗了。
李榕川看了一眼桌上的冷饅頭,伸出去的手略微一頓,拿起了旁邊的香煙盒。
他拉開窗簾,漆黑的眸子凝望著窗外的景色,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空的儘頭飄落,冷冽的晚風吹過,引得窗口光禿禿的樹枝搖晃了幾下,不遠處街道兩旁的燈光在輕輕閃爍,昏黃而微弱,仿佛試圖在寒冷和黑暗中帶來一絲溫暖。
路上隻有零星幾個行人,其中三個應該是一家三口,小男孩跑在前麵,一臉興奮地點燃手裡的炮仗,大呼小叫地丟到了雪地裡,父母跟在後麵,時不時叮囑他一句,臉上卻是縱容的微笑。
一家人匆匆踏雪而過,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看著這一幕,明明滅滅的火光在李榕川的臉上打上了一層晦暗不明的光影,翻湧的煙霧在他的口唇間繚繞,很快又飄散在了空中。
他一臉平靜地用手指彈了一下微弱的火光,大年初一吃什麼冷饅頭,就應該找個還開門小飯館或者燒烤攤吃頓熱乎的。
“篤篤篤——”
正當李榕川準備抽完這根煙就出發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卻仿佛驚動了房間內近乎凝滯的空氣。
他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有些遲鈍地走過去開門。
難道是老板有什麼事?
一頭霧水的李榕川打開房門,看見了一大一小正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
小孩的表情很嚴肅,還保持著準備敲門的姿勢,仿佛正在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見門開了,他就跟受了驚的小貓崽一樣,後退一步,抓緊媽媽的手,把小半張臉埋到了她的腿側。
女人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笑意溫柔,好似攏了一捧水中的月光。
看著母子倆,李榕川有些吃驚,連忙掐滅了手裡的煙,把煙頭攥在掌心,下意識地抬手在半空中扇了扇,仿佛想將空氣中彌漫的煙味扇走,他沉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他個子太高,女人要看他的臉就得微微仰起頭,她臉上溫柔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斂去,笑著說道:“打擾了,今天的事小寶跟我說了,我是帶小寶來謝謝你的,這是我剛做的一些菜,不嫌棄的話,你嘗一點吧。”
說著,女人抬起手,李榕川這才發現她提的塑料袋裡裝的是一個雙層鋁飯盒。
李榕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瞬,很快就移開了,想起今天的誤會,他不由得有些尷尬,拒絕道:“不用了,沒有什麼好謝的,是我弄錯了。”
這時,小孩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媽媽,說,叔叔……是關心,小寶,謝……謝謝叔叔,的,關心。”這個叔叔好高,他的脖子好酸。
李榕川蹲下身,平視著小孩的眼睛,他能看出這個小孩的膽子有些小,便沒有貿然拉近距離,隻是一貫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說道:“不過確實是叔叔弄錯了,你媽媽對你很好。”
他看著小孩的臉,發現細看之下,這對母子的五官其實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同樣的雙眼皮、杏仁核似的眼睛和高鼻梁。
小孩偷偷看了李榕川幾眼,好像在確認什麼一樣,見他沒有惡意,這才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開心地附和道:“嗯!媽媽,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