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唐雨婷照例起床洗漱,把東西都收拾好以後,她來到廚房,準備把昨晚上的剩菜剩飯打包。
可廚房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剩下,盛著剩菜的碟子都還沒洗,上麵還糊著一層油漬。
唐雨婷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環視一圈,目光落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一時間有些凝滯。
對於昨天晚上唐雨婷居然敢跟劉家銘動手這件事,羅曉都快要氣炸了。
所以今天早上她故意沒有給唐雨婷錢,昨天的剩飯也一點沒留,她寧願全部倒進垃圾桶裡,也要給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教訓。
劉佳銘今年七歲,平時彆說打他了,羅曉和劉衛軍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的。
而且劉衛軍脾氣比較暴躁,還特彆疼愛這個獨生子,這也得虧是他這兩天不在家,要是讓他看見唐雨婷居然敢打劉家銘,她少不了要挨一頓毒打的。
羅曉覺得,相比起來,自己的手段已經是非常溫和了,中午飯不吃也沒多大影響,就是餓一頓而已,晚上再回家來吃飯就好了。
而且孩子不管不成器,小小年紀就這麼愛計較,為了一盒牛奶,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打,那長大了還了得?
就得趁現在還能管教的時候好好管教。
一般來說,不管是住校生,還是走讀生,學生的生活費都是按月充進飯卡裡的,飯卡可以在學校食堂和小賣部用,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但唐雨婷不是這樣的,前一天晚上沒有剩菜剩飯的時候,羅曉才會在第二天給她錢讓她去食堂吃。
一葷一素一份錢,九塊錢,羅曉會給唐雨婷十塊錢,她覺得自己對這孩子已經夠好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這孩子,婆家人不會嫌棄她生不出兒子,她也不會跟前夫耗那麼長時間才離婚;如果不是為了這孩子,她也不會來到港城打工,最後為了本地戶口嫁給劉衛軍這個暴脾氣;如果不是為了這孩子,她的生活才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願意養著這孩子,給她吃,給她穿,給她地方住,送她上學,還給她零用錢,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些想法羅曉不隻是在心裡想想,而是經常拿出來反複跟唐雨婷念叨的,像洗腦一樣,在她幼小的心靈裡紮下了根,讓她覺得,自己就是母親苦難生活的根源。
可能有朝一日,這個想法就會破土,長成參天大樹。
對於羅曉倒飯菜的行為,唐雨婷不用猜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她沒說什麼,隻是背上書包,離開家門去上學了。
公交車迎著晨光向前,時間還很早,車廂裡沒有多少人,唐雨婷坐在最後一排,小臉有些發白,她微微蜷縮著身子,一隻手按在隱隱作痛的胃部,另一隻手裡拿著單詞本默讀。
晨光在她濃密的睫毛上浮動,落下了一片沉寂的光影。
*
時間很快來到了中午,陽光斜斜地灑在校門口的大理石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校門口兩側,高大的梧桐樹伸展著茂密的枝葉,為炎炎烈日下的行人提供了一片涼爽的陰影。
現在是飯點,放學鈴聲一響,一群學生就急匆匆的朝食堂跑去,除此之外,校園的小賣部裡也擠滿了學生,一群人圍著貨架挑選零食,笑聲和談話聲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了一種輕鬆愉快的氛圍。
不時有老師或校工從旁邊經過,他們的步伐更加穩重,臉上帶著一絲嚴肅。
初一(6)班的教室裡很快就空了,隻有零星幾個學生還在收拾文具,唐雨婷便是其中之一。
她的坐姿端正,麵前的課桌上攤放著一張卷子,她手裡還拿著筆,把做錯的題目一一勾出來改正。
唐雨婷知道,自己不是那種不好好聽課都能考出好成績的天才學生,家裡也沒有條件請課外輔導。
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日複一日的努力。
為了不遲到,唐雨婷每天五六點就要起床,可就算如此,她還是堅持每晚刷題到十二點才上床睡覺。
昨天晚上,她把撒在地上的草莓牛奶一點一點擦乾淨以後,還是堅持刷了一張卷子才休息。
其實對於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來說,這樣的作息時間實在是有點太陰間了,但唐雨婷沒有辦法,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那將會失去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她隻有比一般人更加努力一點,才能獲得回報。
唐雨婷把錯題都改好以後,教室裡就剩下她一個人了,她把卷子疊好用夾子夾住,然後小心地從小包裡麵拿出了飯卡。
因為胃有一點點疼,所以她決定去食堂好好吃一頓午飯。
唐雨婷剛把飯卡抽出來,就看見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教室門外。
來人穿著一條花色清新淡雅的連衣裙,烏黑濃密的長發紮成溫柔的低馬尾,臉上未施粉黛,卻顯得白淨又清麗。
她手裡提著一個保溫袋,一看見唐雨婷,立刻就朝她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了如月光般溫和的笑容。
看見這一幕,唐雨婷的臉上瞬間湧現出了一種難以言表的驚訝,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裡閃爍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光芒,仿佛看見了什麼令人震驚的事物。
“婷婷。”賀慧珠走進教室,笑著說道:“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已經去吃飯了呢。”
她是何老師聯係門衛以後破例放進學校來的,因為唐雨婷沒有電話,她沒法聯係上她,而且也沒有提前說好讓她出去拿吃的,所以這次可以送進來。
賀慧珠走到唐雨婷麵前,十分自然地把手裡的保溫袋放到桌子上,溫聲說道:“正好,你就彆去食堂吃了,我做了些菜,你嘗嘗。”
唐雨婷的嘴唇微微張開,仿佛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沒想到,賀慧珠居然還會來,她以為,她被拒絕以後,兩人之間不會再產生什麼交集的。
唐雨婷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仿佛想要抓住這一刻的震撼和迷茫,不讓它們溜走。
“你……”她茫然又直白地問道:“到底想要什麼?”
正打開保溫袋的賀慧珠停下動作,垂眸看著麵前豎起刺的小姑娘,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什麼都不想要。”
唐雨婷的表情更不安了,在她看來,一個人對一個人不好,不需要任何理由,但一個人要是對一個人好,肯定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