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許星薇三人提著大包小包趕到了海市的火車站。
現在的交通還不是特彆方便,一南一北,火車不直達,還需要再轉一趟,火車是綠皮火車,這是這個時代連接城鄉、穿越山川的主要交通工具。
身披一層深綠色的外衣,經過歲月的洗禮,那綠色已不再是鮮亮的翠綠,而是沉澱出一種深沉而質樸的墨綠,如同一位曆經滄桑的長者,不過鐵皮車廂看起來還很新,車窗是木質的,邊框上雕刻著簡單的花紋。
一般節假日和春運的時候都擁擠得不行,人一多,帶什麼東西的都有,甚至還有帶著家畜的,車廂裡的味道就不怎麼好聞了,好在春節已經過去了,現在也不是什麼節假日,車廂裡還挺乾淨整潔的。
因為需要坐五十多個小時,所以霍長生買的是臥鋪。
幸運的是床鋪也很乾淨,沒有什麼食物的殘渣,沒有什麼臟臟的腳印,也沒有沒票卻故意來占座的人。
一個隔間裡是相對的兩個上下鋪,三人是住在一個隔間。
很快,伴隨著蒸汽機的轟鳴聲和車輪撞擊鐵軌的哐當聲,火車開動了,好似一條綠色的長龍在穿行。
車廂內的空氣帶著些許煤煙的味道,但旅客們早已習以為常,他們或倚窗而立,或閉目養神,臉上帶著淡淡的從容和滿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麵快速閃過的繁華城市,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成了田野、村莊和山巒。
霍長生把下鋪的位置讓給了許星薇,免得她上上下下地難爬,而且睡在下鋪確實是要舒服一些。
但許星薇沒同意,他個子高,蜷縮在窄窄的床鋪上本來就不太舒服,往上鋪一坐是直接頂到頭的,看著都難受,更何況他的手還受傷了,爬上爬下更不容易。
霍長生是吃過很多苦的人,這些對他來說都不叫事,他十幾歲的時候還睡過天橋呢,平時跑車都直接衣服一卷,就躺在車裡睡了,而且手上的傷其實不算嚴重的。
兩人爭執了半天,直到許星薇微微揚起眉毛,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不行,你就住下鋪,要是傷口又裂開了可怎麼辦?”
看著她嚴肅的眉眼,霍長生莫名慫了,他的口氣變軟了,妥協道:“好,都聽你的。”
坐在對麵下鋪一直旁觀的何建國欲言又止。
最後,他撓了撓頭,一臉莫名地說道:“生哥,薇姐,你們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我,我可以睡上鋪啊。”生哥可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啊!而且他一個大小夥子,手腳麻利,爬個床而已,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許星薇和霍長生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兩人確實沒有想讓他去睡上鋪的想法,完全沒有想到這一茬。
何建國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就讓我去睡上麵。”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個子確實不算高,睡上麵也沒多委屈,當然,他一直堅信自己會再長的。
許星薇掏出暖水壺:“唔,好吧……那我去接個熱水。”
看著她的背影,何建國用肩膀撞了撞霍長生,樂嗬嗬地擠兌道:“哈哈哈生哥,你剛才跟薇姐說話那樣子跟個小媳婦兒一樣誒!薇姐不愧是敢開槍的人,真厲害!”
聽見這話,霍長生的睫毛狠狠一顫,神情仿佛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般,忽然有了一種霧散恍然的感覺,所有的困惑和疑慮都在這一刻消散無蹤了。
他默默轉頭看著何建國。
何建國結巴了一下:“生……生哥,我開玩笑的,沒說你是小媳婦,你……你彆一直盯著我啊!怪嚇人的!”
霍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眉梢落滿了笑意,誇獎道:“沒事,就是想誇誇你,你說的挺對的。”
何建國沒聽懂,隻聽懂了大哥說在誇自己,他怪不好意思的,嘴角一咧:“嘿嘿!”
等到許星薇打好熱水回來,就發現霍長生的態度好像變得更加殷勤了,雖然言行舉止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但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身為當事人的她感覺更加明顯。
就好像他一直在關注著她,不管她想做什麼,他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不管她在說什麼,他都能及時給予回應。
許星薇每次看向霍長生,都能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眸光很認真,還含著淡淡的笑意,好像一直在看著她。
經過三天兩夜的時間,一行三人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小縣城。
許星薇沒有多留,立刻就動身要回三棵樹村,她出門這一趟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還挺想念兩個孩子的,霍長生主動提出騎摩托車送她,不然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回去很麻煩。
等兩人抵達三棵樹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大地,天邊被染成了一片金黃與橙紅交織的色彩,遠處稻田的翠綠與天空的暖色相映成趣,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了田間作物輕輕搖曳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氣,很清新,很乾淨,這是農村特有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大部分人家的屋頂上都升起了嫋嫋炊煙,老人們圍坐在三棵樹時而凝望遠方,仿佛在回憶著過往的歲月,而孩子們則結伴在鄉間小路上追逐嬉戲,歡笑聲此起彼伏,給這寧靜的傍晚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隻等著大人喊吃飯,就會一哄而散著跑回家。
霍長生的摩托車在村裡可是稀罕物,騎著轉一圈是十分高調的事,他沒騎進去,把車停在了村口,然後幫著許星薇把東西提回家。
一路上遇見的人都驚奇地看著他們兩人的組合,這段時間村子裡有人傳流言,說是文家老三死了以後,許星薇拋下兩個孩子,跟著霍長生一起私奔了。
這話還是文家二嫂王春花傳出來的,每天一閒下來她就在村口嚼舌根,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這……這怎麼又回來了?
許星薇主動跟人打招呼,她們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她們想問些什麼,但看著人高馬大不好惹的霍長生,又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