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蒼海孫橫川等人麵麵相覷,也不跪了,直板板地站了起來:“這血神怎麼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睡了一個紀元,睡迷糊了吧……”
“不是,這神殿都化灰了,我們杵這裡乾嘛來著?”
“山下衝來的是誰?”
“小心,那是博額!”
當烈與長生天神對話的時候,趙長河一家子沒有搭理那邊,飛速抱起了厲神通,回春訣不要命地往他身上運作。
半昏厥的厲神通在回春之力的強烈刺激下悠悠醒轉,微微皺眉試圖從趙長河懷中起來,又無力地放棄。
趙長河道:“亂動容易出血,安靜些,運功配合,死不了。”
厲神通靜靜地感知了片刻,他的左臂整個被砍斷,左胸差點被開膛砍到心臟,真就隻差一點點。
這隻是身軀可見的外傷,實則這個層麵的戰鬥當然不會隻有外傷這麼簡單,他體內被長生天神的威能攪亂,臟腑幾乎沒有一塊正常的,經脈俱斷,丹田崩壞,已經徹底廢了。
這還是他厲神通,鍛體幾乎沒有短板,內內外外都扛得住,換了個正常武者、哪怕是同級彆的,早死了。
趙長河的回春之力正在滋養,厲神通知道以趙長河這神奇的治療能力,自己的命能保住,但彆的不知道。按照武學常識來說是複原不了的,今生都隻能纏綿病榻,但當今神魔之世,倒是不太好說。
“想不到我居然和老道士落入了一樣的情況……他至今恢複水平還隻有玄關,我更可能隻能做個普通人。”厲神通說著居然還笑出聲了:“可能你們以為我和老道士是多年至交,其實錯了,我和他杠了三十幾年,早些年打出過火頭,仇還不輕,而現在我們也壓根不是朋友。”
趙長河愣了愣:“啊?”
你說早年有仇,已經化敵為友了,這還正常點……你說現在不是朋友?你問問天下人,哪個不把你們當穿一條褲子能夠互相交付性命的鐵杆兄弟?
“老道是柔之道,我是剛之道,老道無意殺伐,我的殺心極重。互相之間理念衝突極為嚴重,至今也是互不服氣的,怎麼可能是朋友。”厲神通虛弱地笑笑:“但我們的脾性或許與彆人都不太一樣,我們互不服氣,卻都欣賞對方的品性,隻是想讓對方服氣……當年他讓你帶的酒就是示威,問我釀得出麼?那樣清溪流泉之中含著暴烈的餘味……媽的,我釀不出,輸了。”
趙長河:“……”
“這裡輸一點,是小事。他約束惡人,為昆侖之安。老子就率眾起義,護巴蜀之民。很明顯,這裡是我贏。他那種懷柔的手段有個屁用,龜兒子慫得像個包子,真不如老子殺得人頭滾滾,才能開一片新天。”
趙長河點點頭:“是。”
“我那時候甚至都想兵鋒打破昆侖,屠了那一鎮惡人,順便把老道都從玉虛宮裡揪出來,把所謂道尊踩在腳底。”
“……”
“可真正輸得大的,是太廟屠龍之戰。”厲神通收起了笑容,低聲道:“老道以他的望氣之能隔絕了北邙之脈,卻並不參與圍攻屠龍,我道他當了婊子還立牌坊,這都啥時候了,所謂的盯著鐵木爾,有什麼屁用,盯得住嘛?然而事後讓我很沒麵子……”
他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我沒有想到,看似中原群豪並起的背後,有胡人的推手,甚至博額都潛伏其中。我們做的事,反倒變成了胡人的刀;我們深恨的昏君,反倒在這種場合裡變成了君王守社稷。他成了正派,老子成了傻逼,什麼狗屁?這一把被老道士算得準準,我很沒麵子,很沒麵子。你知不知道,當初你不去巴蜀請我,你們這一戰我自己也會悄悄來?”
趙長河低聲道:“其實當時請閣下,就是因為猜到了少許……這種心情。但我不知道前輩為什麼要搏命,其實沒有到那種程度。”
“我知道其實並沒有逼到必須這麼拚的程度……但那一刻老子氣上來了,就要拚怎麼了,這手段最直接也最有效,最不易產生變故……就當老子還夏龍淵的。”
“……”
“包括他笑我不會治理地方,肯定比他糟……老子不會,難道不能交給會的人?”厲神通哈哈一笑:“那時候想,老子這回應該是要死了,到了地下可以揪著昏君的龍袍問一句,現在如何?老子起的就是義,笑你個仙人板板,你配嘛?”
趙長河道:“前輩確實是起義。”
厲神通斜睨著他:“倒是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死了對你有好處?在這掏空自己的修行保我的命乾什麼……你自己兩個女人都又傷又累地坐在一旁自療,你都不問一句……老子有病,你也有?”
趙長河平靜地道:“我對玉虛前輩說過……英雄不當短壽。玉虛前輩是,你也是。無論二位的修行能否恢複如初,若能見到英雄們的漁樵之樂,便是神州之幸。”
厲神通安靜了下來,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趙長河道:“其實前輩想要問老夏那些問題,現在也可以的。”
厲神通愣了愣:“怎麼問?”
“這是漠北最高的山,因為長生天神神殿在此而沾染著很難言的神性,我一刀斷氣脈,並無法把此山神性斷絕。山巔祭台,上通天界,下抵九幽,隻要老夏陰魂尚在,我想他聽得見你的問話。”
厲神通似有笑意:“我看是你自己想去祭天。”
趙長河有些疲憊地鬆開了始終運轉回春訣的手,再是疲憊,臉上也有些輕鬆暢快的笑意:“是……在這座山上,開壇祭天,封此功績,在我心中有一個非常神聖的定義。”
說著輕輕一彈插在手邊的龍雀。
烈早走了,嶽紅翎皇甫情都在療傷,長生天神看似居然沒人管……他悄悄地恢複片刻,突然就要起身跑路。
可就在此刻趙長河輕彈龍雀,龍雀向後怒斬而去。傷得隻剩最後一口氣的長生天神駭然欲擋,卻根本擋不住始終沒有釋放大招、此刻氣勢如虹的龍雀。
仿佛一個少女的虛影持刀怒斬,狂刀呼嘯而過,劈斷了他的脖頸。
鮮血如泉噴湧,無頭的神軀在雷霆之中默立。
中土帝王的戰刀,終究完成了它與生俱來最重要的一次使命。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長生天神都無法理解……趙長河明明也油儘燈枯,完全不可能再外放神識感知身後,怎麼又知道自己動了?
趙長河慢慢站起身來,一把拎起了他的首級,接回龍雀。
外麵正傳來薛蒼海的聲音:“小心,那是博額!”
趙長河縱身躍出秘境裂口,博額正率眾試圖衝殺上山幫助他們的神靈,趙長河已經現身站在山巔,舉起了首級。
憋著最後一口氣回來護教的博額等人瞬間刹在半道上,看著趙長河手中的人頭呆若木雞。
沒有人敢相信,長生天死在他們之前。
“沒有什麼長生天。”趙長河平靜地道:“所有人的天,都是同一片天,無論你我。你們看,他死了,天並沒有塌。”
他慢慢轉身,走向山巔的祭台,似乎要把人頭放上去。
博額發出一聲厲嘯,拔出彎刀突兀地襲向趙長河的後背。
趙長河理都沒理,下方裂縫之中烈焰呼嘯,鳳嚦聲起,一柄尖槍恰到好處地從博額所過之處貫穿而出,先行穿透了他的後心。
皇甫情歎了口氣:“本來要去找你的……你我的職務比較對應。既然你自己不想活……”
她頓了頓,沒說下去。博額確實是自己不想活,他似乎已經失去了人生的意義,信仰崩塌的感受她朱雀略微能夠體會少許。
殺這樣的對手,沒什麼成就感。
趙長河沒管身後的場麵,走到祭台之上,將長生天神的首級擺在上麵。
下一刻整個草原刮過了一陣清風,好像每一個人都有所感知一般,無論在大漠南北哪一個角落,所有人齊齊轉頭看向了聖山的方位。
似乎有一種氣脈凝聚流轉,上方有個狼頭的虛影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騰飛的巨龍,翱翔九天。
山坡之上發呆的神殿軍馬慢慢地跪倒,眨眼之間漫山遍野,儘是失魂落魄,渾身血汙。
趙長河的聲音慢慢傳遍聖山:“大漢三軍,設祭此山。通傳草原各部,七日之內前來覲見,逾期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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