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文的語調沒有帶上太多的情緒,但是小五聽在耳朵裡,仿佛被重重的敲打著,感覺這番話十分有力量,直擊自己的內心深處。
他雖然不是不懂什麼叫民族大義,更清楚小鬼子整天想著整天乾的事就是要讓咱們亡族滅種!
但是,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如果他們哥幾個有誰出事了,如果古月、小飛和老王出事了,而凶手偏偏是中國人,也是一個口口聲聲說要抗日的中國人,他能二話不說地原諒這個凶手麼?
他做不到……
那為何眼前之人口裡的**能做到?他們也應該有自己家人,有自己的親戚朋友,有自己的心結!
可他們就是做到了,因為有國才有家,因為小鬼子已經騎在了所有國人的頭上!
小五已經不想去揣度或者證實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了,因為就在剛剛這人回答自己問題之時,就在這人說出“民族大義之前民族存亡之際”,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他的情緒沒有波動。
這是一種自製力對吧?眼前之人應該屬於那種很能夠控製自己的存在,所以任何旁敲側擊都是徒勞,想看到他的失態多半是不可能了。
但是,小五不由會覺得,這樣的表現和這樣的語言,又何嘗不能認為是一種深深的認可和打心底讚同呢?
就是因為認可了,讚同了,所以願意了,所以波瀾不驚!
小五沉默良久,問出了他心裡最後一個疑惑,“好漢,如果從你的角度去看,昨天那事,換做**的人會怎麼選擇呢?為了殺一個鬼子軍官,或者說就是影佐這個級彆的鬼子,**也會肆無忌憚地犧牲那些無辜百姓的性命嗎?”
沒有任何遲疑,甚至無需思考,陳敬文繼續著自己“旁觀者”的語氣緩緩道來。
“**人有一些口號不知道小五兄弟你聽說過沒有,其中最容易記憶最通俗易懂的,莫屬‘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而這裡麵有一條說的很清楚‘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試問,一針一線都不會去拿,又談何輕易索取群眾的性命呢?”
“那如果,我是說,就像影佐這樣的鬼子,他活著肯定會害死更多的中國人,所以他該死,那麼為了殺死他,徹徹底底確確實實是地殺死他,不得不做出犧牲的時候,**人又會怎麼抉擇呢?不是有句話叫做‘勝利往往需要付出代價’麼?”
小五的情緒已經激動到了頂點,不僅僅是語氣,這一次他說話的語速都不自覺地加快了,因為他很迫切,因為他很期待!
“或許,他們犧牲的,會是自己。”
陳敬文的表情和語氣依舊沒有變化,一如剛剛一般無二。
而恰恰是這樣的一成不變,讓小五感覺自己被震撼到了,他整個人愣在那裡,久久無言。
因為,此時此刻他的眼中,陳敬文說出剛剛那句話的時候,仿佛帶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這種力量很神聖很崇高,不容辯駁,不容置疑!
偏偏陳敬文自己沒有情緒波動,因為克製?不,應該說他習以為常,因為這就是他所認可的,所堅持的,所銘記的,所執行的……
小五無法理解,無法判斷,為何一個人可以把“犧牲自己”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即使是自己這樣“不怕死”,也僅僅能做到“不怕”罷了。
一時間感覺自己有些“吃得太多消化不良”,小五主動結束了這次對話,進到身後的房間裡和秦海等人打了聲招呼,他需要立刻去找古月好好傾訴一下。
換班的人沒有任何聊天的興致,陳敬文也隻好回到床上閉目養神。
回到密道入口的小五,按下了隱藏的開關,不過這個開關並不能直接打開通往古月房間的暗門,而是在古月房間的某個地方亮起了一盞小燈,就如同門鈴一般,告訴房裡的來人了。
如果房間裡的人看到指示燈後,會從裡麵打開暗門,秘道內的人才能進入。
這種設計自然是為了給古月的房間增加一點防範措施,避免任何人有機會在不經過古月允許的前提下直接進入他的房內。
而此時,小五等的很焦急,卻始終沒有人給他開門。
漸漸地,剛剛激動的情緒有了緩解,估摸著時間上臨近飯點了,小五猜想古月是不是去吃晚飯了,於是又不得不折返回暗牢裡。
事實上,古月現在有點想殺人的衝動,根本沒時間也沒機會去顧及晚飯的事情。
而這樣的情緒,寫在古家所有人臉上。
原因是古星鳳和古星凰在放學後不久,還沒乘上自家轎車,便被人綁架了。
正準備替兩位小姐打開車門的陳伯,親眼目睹了綁匪的車突然橫在了兩位小姐麵前,意圖再明顯不過!
沒有絲毫含糊,第一時間衝了過去的陳伯被一個彪形大漢直接用槍頂在了腦門上,同時,那大漢給了他一張紙條,“告訴古月,一個人來,否則就來替他妹妹收屍。”
陳伯沒有嚇到脫力已經很是難得,作為古家的老人,他是一名專職司機,也僅僅隻是一名司機罷了,並沒有什麼神功蓋世,更沒有隨手掏出兩把手槍一個人乾翻全場的可能,因為古家的車就是一種標誌,古家就是一麵旗幟,在這大上海裡,誰會對古家兩位小姐下手呢?嫌命太長了麼?!不曾想,今時今日,還真有這樣的人。
他們不是彆人,正是陸傑和他幾名手下。
他們的目的也很直白,古月壞了陸傑的好事,陸傑怎麼會善罷甘休?
可惜,無論是古月還是古絕淵,都設想過影佐用古月當魚餌會帶來的後果,所以他們暗地裡其實都有後手,這也是古月特地沒去上學的真正原因。
因為學校環境單一,明裡暗裡多派幾個便衣都同樣明顯,更何況對方是敢當街無差彆攻擊的主,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對學生和老師下手?更不要說那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親日學府”。
對古月而言,最安全的地方隻有家裡和茶樓裡,前者有古府這個招牌掛著更有古絕淵安排的各種人手看著,後者是古月自己的秘密基地之一,不僅隱於鬨市,而且即使敵人又來一次當街強攻,他也有機會第一時間從後門跑出來,然後躲進下水道裡,就像帶走陳敬文那般。
而且在他們看來,連續兩次大敗而歸,陸傑這夥人應該學會消停點吧?怎麼也應該看得明白古月就是影佐拋出來的一個魚餌。
他們不清楚的是,陸傑已經歇斯底裡了,尤其是上峰最新的命令已經下達。
在陳焱章的運作下,陸傑已經被勒令召回,並且給了歸期,如果逾期便會有其他人過來“執行”,至於“執行”什麼,對陸傑等人而言就不用明說了。
陸傑不甘心,他怎麼可能甘心?
曾經作為黨國精銳,帶著手下一行人轉戰大江南北無往不利,為黨國立下了赫赫戰功,他親自結果的鬼子算上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
可惜,就因為他身後沒有人,沒有一個能為他撐起一片光明前途的大人物,所以他一直都在實乾卻怎麼也不能平步青雲!
終於,這一次有人給了他機會,因為陳焱章多年來的不作為,再加上美國正式對日本宣戰,黨國高層感覺看到了黎明和曙光,所以認為一定得做出點成績,至少是樣子。
而上海這個情報離散最密集的地方,自然就是最容易也最快起效的地方,所以有人在重慶好好斡旋了一番,最終選了陸傑這些人。
目的也很單純,首先自然是陸傑能打,這個是實實在在的,所以且不說他能不能弄出一個漂亮結果,至少他能弄出一個醒目的聲勢。
其次,陸傑沒有背景,所以用到最後就算丟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心疼。
怎料,陸傑還真就做出了醒目的聲勢,而且是舉國嘩然!
委員長罵了戴老板一個狗血噴頭,戴老板直接讓一群人後悔自己怎麼會啟用這樣一個蠢豬,甚至,後悔自己怎麼就被生了下來……
沒有人替陸傑說過一句好話,也不可能有人敢做出任何對陸傑有利的事情。
需要他“立刻執行”的命令就這麼下來了。
陸傑不甘心,他好不容易看到熬出頭的機會,竟然最後是這麼個結果,他憤怒到了極點。
對於陳焱章、對於上峰以及對於重慶官僚的各種謾罵之後,陸傑噴火的眼中隻剩下仇恨,早已沒了理性。
他要在離開前複仇,目標卻不是影佐而是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