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啊,怎麼說呢……這輩子第一次親眼見到什麼叫慘烈和殘酷,就那麼突然那麼毫無征兆,剛剛準備拍照的人,也就一個瞬間突然都倒在了槍林彈雨裡,頓時哀鴻遍野,而更多的人根本就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驚叫便一命嗚呼了……
我和小飛都嚇傻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我們根本不清楚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我這人還算冷靜的比較快,也就察覺到那夥人的目的其實是針對影佐的,於是,也沒多想,隻有一個念頭,無論那幫人到底有沒有辦法殺掉影佐,如果再讓他們僵持下去,那些還沒死透的估計也涼了,所以我能想到的方法也隻有讓影佐趕緊跑。
就結果而言,還算符合預期,我又幫那個小田原快速審理了一下現場人員,旨在讓他趕緊安排救護人員到場。”
張汪洋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古月,良久才發現自己失態了,“抱歉,古兄……我自己很難想象當時到底是怎樣的人間煉獄,不過古兄你能冷靜思考,這點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自從聽到了古月可能和秦雨涵有關係之後,張汪洋心裡不自覺地都把古月往“敵人”這個身份上靠攏,而緊接著古月又和一堆事情有關聯,這就讓他慣性地直接把各種壞的方麵全部算到了古月頭上,怎麼惡毒怎麼來,甚至他都懷疑人們猜想中的最惡毒也依舊沒達到古月實際的標準,不然“小漢奸”怎麼實至名歸?
所以,聽說“藏鋒”同誌有可能最後出現的地方裡也有古月的蹤跡,張汪洋十分擔心,在他看來,沒準真就是古月這個混蛋把“藏鋒”同誌賣給了鬼子!
當然,這隻是一種牽強的自說自話,可他認為未必就完全不可能,所以才有主動請纓的這個任務。
而眼下,古月的表現上沒有任何波瀾,似乎就是在述說彆人的事情,可這裡麵有那麼多驚心動魄,這人得有多麼粗枝大葉才能如此?
張汪洋不想去相信古月所言,不過他有一種不得不信的感覺,因為在他看來,古月沒必要撒謊,尤其是對自己這個剛剛才認識的路人。
古月自己也說過,如果和生存相悖,他是不會選擇去在乎名聲的,這話應該在理,畢竟“小漢奸”之名可不是昨天才有,他有那麼一個老子也就怎麼也逃不掉的。
但是在那生死一線,他做出的選擇反倒是為了坐實自己“小漢奸”這個名頭,就前後矛盾了。
“不過古兄也說過,自己最想要的是活著,為了那些不太相乾的人冒險,值得麼?”
張汪洋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莫名有一個期待,那就是希望古月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這讓他自己都覺得矛盾,明明把古月當作“敵人”,怎麼又對“敵人”有所期待呢?
“沒什麼值不值的,有時候人嘛,就是這樣,平時可以設想周全,一旦突發某些始料未及的時候,也就沒法儘如人意了……對我而言,隻是聽著那哀嚎遍野,看著那殘肢斷臂,作為一個中國人實在沒忍住罷了……
當然了,我到底還是不是中國人這事,肯定很多人都覺得該打一個問號了,但是我自己怎麼去言行,還是自己的事,對吧?”
這時一旁的齊小飛忍不住接話了,“那些人當麵都是‘古大少爺’,聽著就沒多少真心不說,肯定還有諷刺的意味在裡麵,而背地裡,一口一個‘小漢奸’,我就好奇,他們拿到少爺給的生活物資時,怎麼不直接扔了呢?
但是我們家少爺不在乎這些,但求無愧於心,哪管身前身後名?就連我這個跟班都替他不值,替他氣不過,可他從沒有任何怨言,也從不後悔!
而且,影佐那……明明是少爺救了他,他倒好,轉手把少爺又賣了一遍,還釣來了陸傑那條大魚!不然哪有秦小姐受傷這事?
我跟你講,當時要不是秦小姐奮不顧身,我家少爺小姐還真不知道會如何,萬一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告訴你,小飛我豁出去了我……”
越說越激動,齊小飛差點把“影佐那個混蛋”脫口而出不說,若非感受到了古月責備的目光,他肯定會把憋在心裡的話都倒出來,好在及時刹車,立刻低頭表示認錯。
“我這兄弟從小一塊長大,和我們都是一家人,難免有些過於激動了,讓張兄見笑了。”
張汪洋清楚齊書記多年來一直潛伏在古家,而在他看來,這麼做的目的更主要應該是得到一個保護,畢竟古絕淵是人儘皆知的“大漢奸”,在他的府上又怎麼會有**人?偏偏一直有一個,而且是總領上海事務的書記。
既然是齊書記的親兒子,會不會也是自己同誌呢?隻是出於各自保護而沒正式相認?張汪洋對此很好奇,不過至少齊小飛的言語間透出了對影佐的極度不滿,這點不像是偽裝的,至少齊小飛看上去可沒有古月那種泰然自若的城府。
“知恩圖報嘛,古兄也說了,小飛兄是兄弟,兄弟間自然會有打抱不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而且能聽到這番話,證明小飛兄沒拿我當外人啊。”
齊小飛真沒這個意思,他對張汪洋沒有任何好感,更彆說當成自己人了,不過他也知道古月不喜歡太張揚太口無遮攔,所以也隻是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不置可否。
“說到日本人,這幾天還真沒怎麼消停,前天當街火拚,昨天晚上又有對峙的事情,而昨天上午其實也沒平平淡淡地過去,聽說日本人直接封了一整條街,也不知道是抓誰要這麼大排場,今早送報紙的時候,幾個店主都在說昨天封鎖之後還看到一大群人堵了‘且聽風吟’,恐怕這個茶樓裡也有什麼事情發生,唉,這世道是真的動蕩啊……”
張汪洋繞了一大圈,總算是進入正題,他期待著古月直接說自己也在現場,那麼茶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有希望知道了。
“說來也巧,我和小飛正在那吃早茶,突然闖進幾個七十六號的特務,就那麼把茶樓給封了,不久七十六號有個行動處處長叫董槐林的和影佐都出現了,我也和他們交流了一番,肯定是在抓某個關鍵人物了……不過應該沒抓到才是,至少他們收隊時茶樓裡沒有任何發現。”
古月聽到“且聽風吟”幾個字之後,便有了進一步的聯想,於是順勢把昨天早上茶樓裡發生了什麼“簡要”地說了一遍,看似沒有太多實際內容,卻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在裡麵,因為這個描述中有影佐和董槐林的出現,也就涉及到了某個關鍵人物的抓捕問題,古月自己當然知道是誰,張汪洋又是否知道呢?
最後,特地強調了沒什麼發現,這便是另一個轉折了。
在古月看來,張汪洋不像是一般的路人甲,而且在“演戲”這塊他是有天賦的,善於偽裝自己,掩藏情緒。
可是,聽到茶樓裡抓捕重要人物時和最後無功而返時,張汪洋極力演繹的“平常心”之下,那眼神中卻帶出了稍縱即逝的“一緊一鬆”。
這說明張汪洋很關心昨天被抓捕的那個人?至少他並非毫無關係的在閒話家常。
聊到這裡,古月終於在一個個蛛絲馬跡背後有了第一個猜測,這人搞不好是知道陳敬文的共黨!
轉念一想,這種假設也有不少能說通的地方,首先自然是這人出現的合理性。
一個古董店的常客,又對秦雨涵有意思,在秦雨涵出事的時候來探望可沒有一點值得懷疑的地方,所以他才會來,也就有了機會接近自己。
而他們這些人派他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探尋昨天茶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真是這樣,就證明茶樓裡其實沒有共黨的內應,陳敬文選擇穿過茶樓應該是他自己提前設計好的路線,機緣巧合之下被自己截胡了而已。
會是這樣麼?如果這張汪洋真是共黨的人,那也就恰恰說明他們有點病急亂投醫了,至少陳敬文消失的這兩天他們真的毫無音訊而且十分迫切了,不然也不至於派這麼一個未必靠譜的張汪洋來和自己這個“小漢奸”打聽消息,搞不好弄巧成拙誰又能真的打包票一定不會呢?
“對了小飛,幾點了?”
“快六點了,差不多該過去了。”
古月其實和商會的人有約要談事情,但是這方麵都有小飛關注,不可能讓他遲到,而且就算真的遲到了,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
而他此時特地提及,其實隻是為了後續給個鋪墊,想要撬開張汪洋的嘴,單單吃飯吃菜可是不夠的。
“我們要去談點事情,晚些再回來,外麵有安排警局和青幫的弟兄看著,有任何事情切記第一時間喊人。”
古月對自己的妹妹們囑咐了一下,又拜托她們清理餐具,隨即讓秦雨涵好好休息之後便轉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