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把古月的動作視為一個信號,這裡麵也包括影佐在內。
正如陳焱章所設想的那樣,影佐是有打算放迷霧說藤田三郎會在醫院裡。
而眼下,古月帶走了秦雨涵之後,共黨地下黨的救援恐怕就會正式展開了,屆時再拿醫院說事隻會不攻自破。
於是影佐不得不將自己的準備提前。
這兩天他比較憋屈,因為外麵戰事並不順利,所以他期待中的軍列並沒有專門選在這個時間抵達的可能,而且一旦真的用全副武裝的軍隊護送藤田三郎離開,恐怕針對性的刺殺會直接演變為炸鐵軌炸大橋最終炸火車的行動,因為影佐從不小看中國人的那份決心,尤其是對於藤田三郎這樣的存在。
在影佐看來,他自己都絕對沒有藤田三郎這麼遭人痛恨,因為他還是一名軍人,雖然他極其殘忍,卻也有自己的底線。
作為日本軍人的底線無非兩個,一個是服從命令,一個是為他們的天皇帶來勝利。
影佐不是個隻知道蠻乾的莽夫,他有著超越一般人的智慧,雖然這些智慧都被他用在了極儘奸詐狡猾之上了,不過作為對手而言,無論陳焱章還是齊書記都不會小覷這個敵人,因為這樣的敵人需要始終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去料敵先機。
這就像博弈,高端的棋手可以看到十幾步之後。
而影佐除開這份不容小覷的硬實力之外,最突出的一點是他有一個願意去虛偽去粉飾的心。
所謂“大東亞共榮”就是他們那一黨極力支持的,這裡麵雖然有他的“養狗”策略,卻不得不說對於占領區的普通百姓而言,這種虛偽的確比整日水深火熱要好得多,畢竟能夠麵前生活下去,努努力是能看到明天的太陽的……
或許除掉影佐之後能讓上海的抗日局麵出現不小變動,可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個特高課課長到底是怎樣的,與其寄希望於一個未知的新敵人更好對付,倒不如充分研究眼前的敵人更加合理,這也是齊書記和陳焱章這樣的智者不約而同的認知。
而藤田三郎就完全不同,這人一心隻有他的實驗,而且完全不在乎會死多少人。
作為侵略者,燒殺搶掠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日軍最想要的是占領華夏大地,而如影佐這樣的日軍都清楚一個道理,兩國之間的人口基數差距太大了。
縱然以一擋十以一擋百也未必夠用。
所以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分歧,以藤田三郎為首的這幫搞生化武器的人十分自信,他們的武器可以讓日軍一騎當千!
可影佐對這些不敢苟同,因為他始終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殺了一百萬之後,會有一千萬後繼者站起來,而這片土地上可是有四萬萬五千萬!
正如當年的那些大屠殺一樣,不僅沒有瓦解中國人的意誌,反倒是讓更多的中國人站了出來!
所以影佐始終認為,想要最終勝利,需要的是瓦解這些人的意誌。
而這種瓦解可不是簡單的殺戮就能成事的。
他不止一次見過軍統或者地下黨那種置生死於度外的眼神,他時常會想,如果這樣的中國人越來越多甚至數不勝數,自己的勝利又從何說起?
可他清楚,會有這樣高尚情懷的中國人並不是絕大多數,甚至都未必是多數,所以對於占領區的百姓而言,隻要讓他們能活下去,他們未必真的會跳出來反抗,更彆說還有那些漢奸和叛徒了。
影佐的設想裡,利用中國人來對付中國人才是上策。
他同時也明白一個道理,細菌和病毒可不會區分人的,這種無差彆的殺戮隻會讓人人自危,那些原本都準備跪下去的,恐怕也不得不站起來了……
而這,也同樣是對於中國人自己而言更恨藤田三郎這樣的劊子手的原因,畢竟,這種無差彆的殺戮裡,死去的都是中國人自己的同胞。
所以影佐絲毫也不敢馬虎,在調動軍列無果之後他便偃旗息鼓,試圖先看看對方會不會急不可耐地出手,屆時也能有更多處理方式,畢竟藤田三郎待在日軍本部應該是安全的,不管軍統還是地下黨總不至於衝到這裡來殺人吧?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自己的人頭可能早就不保了。
可藤田三郎似乎完全不清楚自己處於多麼危險之中的樣子,竟然還吵著離開前讓雅麗來陪他,不然就不待在日軍本部裡,要去“萬象乾坤”夜總會!
一向喜歡展現“紳士”風格的影佐,也忍不住想打人,或者直接手起刀落給藤田三郎去勢一了百了……
可惜,他沒有失心瘋,不過也是萬萬不可能這個時候允許雅麗出現在日軍本部。
對於雅麗,影佐心中始終有所懷疑,不過蘇菲一直壓著她和雅麗的私下交易沒有上報,董槐林看到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成果便也不曾向影佐彙報這件事情。
不然影佐又會不得不多想一想,尤其是和古月這個名字聯係在了一起。
自從自己被當街行刺之後,影佐無意中發現古月在最近的事件中出現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點。
雖然陸傑那件事,本就是影佐用古月為誘餌才會出現,可影佐始終記得自己親自解剖陸傑之後得到的子彈。
一枚屬於地下黨一枚屬於軍統,這裡麵到底是什麼含義呢?
以影佐的眼光他很早就想到了幾乎所有可能。
地下黨的出現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保護秦雨涵的安危,他們也的確做出了行動,而秦逸倫到底是不是共黨這件事,雖然依舊沒有實質證據,可董槐林的彙報裡,秦逸倫麵對刑訊時的反應實在是太像是一個共黨分子了!
可是,這依舊隻是一廂情願的猜測而已,如果僅僅因為“太像”而確定,那些鋌而走險生死無算的悍匪豈不都可能是共黨了?
所以在影佐看來,這事並不能斷言,那麼當時那名地下黨射出的子彈就未必是要保護秦雨涵了,沒準就是為了古月。
如果是這樣,那麼古月和共黨之間的聯係也就浮出水麵了。
雖然影佐有過判斷,至少在自己遇刺的時候,古月肯定還不是共黨,可誰又能保證古月身邊的人裡沒有一兩個共黨分子呢?這麼一個有權有勢又年輕有為的存在,如果自己是共黨上海地下黨的領導人,也會使出一百二十分力氣來拉攏吧?
不過這件事應該很快便會有一個定論,那就是地下黨的人到底去不去救援秦逸倫。
如果古月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把秦逸倫從七十六號的地牢撈出來,地下黨的人反倒不敢去醫院救人,這可不符合共黨的方針,所以秦逸倫恐怕就不是共黨分子了。
這樣一來,古月那麼賣力去撈出秦逸倫也就可以解釋了,因為他清楚秦逸倫根本不是共黨分子,所以做的再多也有辦法不真的過界,這依舊屬於他那一套“有分寸”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