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中的譯文之後,齊書記苦笑不已。
他清楚,這是陳焱章在釋放一個信息,那就是不讓地下黨人停手,更彆想至此抽身事外。
不然,下一次出現在廣播裡的內容,恐怕就是“電告**上海地下組織書記齊向陽”了……
這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破罐破摔的無賴。
齊書記可以用同樣的方式還以顏色,不過這樣一來,得利的又是誰呢?
正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
麵對陳焱章這個“小人”,齊向陽這個“君子”隻能忍一時風平浪靜了。
當然,齊書記也明白陳焱章這麼做的根本原因在於,這一整天的造勢可一不可再,如果此時還不能一蹴而就把藤田三郎斬落馬下,恐怕就真的沒機會了。
所以他很急切,而且肯定是沒有料到地下黨人的行動效率如此之高。
自始至終都是默契,沒有言明,所以每一步都是相互之間的配合與算計,陳焱章沒有提前設計好預案麼?齊書記可一點也不信。
這也是他大膽啟用秦海等人建議的根本原因,因為越快越效率就越能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風險,一些可能是陳焱章分擔過來的風險。
不過,陳焱章並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說到底,誅殺藤田三郎是為了他的黨國大業,卻也同樣是有利於抗日大局。
而且,這個劊子手的小命也可以略微告慰那些罹難的同胞們。
齊書記的格局陳焱章不懂麼?不,他相當懂,因為齊書記二話沒說便答應了他的提議。
正因為他清楚齊書記是識大體顧大局的有誌之士,所以才能夠如此“無賴”。
一眼看穿陳焱章意圖的齊書記,除了苦笑又還能如何?
“電告同誌們,追加行動開始。”
齊書記的眼神裡全是堅毅,略微愣神的電報員也深受感染,好好調整呼吸之後,電報開始在滴答聲中傳遞出去,他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紕漏。
聽說街頭有廣播聲的影佐十分好奇,這已經快半夜了,這個時候就算有人想播放廣播,會有人聽麼?
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下了,就算睡不著也肯定眯著,那麼這樣的廣播到底是放給誰聽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探查電台的小股日軍沒有遇到任何人,隻是依舊打開著的廣播設備旁放著一張稿紙,似乎就是剛剛播放的內容。
很快,翻譯官特地把這份內容譯成日語然後上報給了影佐。
確認具體內容之後,小田原覺得敵人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實在是忍無可忍。
不過影佐不以為然。
“(日語)這是說給我們聽的麼?算是,不過也是說給地下黨聽的。
目的為何?我想,軍統和地下黨之間應該沒有一個互通有無的正常渠道,就算這一次約定好了相互呼應,可地下黨人的事情已經算是了結,而軍統的目標依舊還在。
如果這個時候地下黨的人抽身事外,壓力就會全部回到軍統的人身上,那麼原本的配合與呼應就失去了效力。
這可不是軍統的人樂意看到的,恐怕這則電文一樣的內容就是軍統上海站站長在威脅上海地下黨的書記,拒絕地下黨的人提前撤離。
因為他如此公開就是表明一個態度,如果地下黨的人不照辦,下一次的所謂廣播就會直接放到日軍本部來讓我聽一聽……”
小田原瞪大了雙眼,這樣的理解他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不過一聽影佐的解釋就覺得無比正確。
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這裡麵很難理解,明明是相互配合的雙方,乾嘛又有放出威脅的信號呢?
看著小田原那疑惑的眼神,影佐沒有介意繼續給他解釋清楚。
“(日語)道理很簡單,說到底,他們也不是一條心一路人。
這次是有了共同目標共同目的,他們才能一起用力,但是具體到方法和落實,誰會沒有自己的小算盤呢?
這個軍統上海站站長,夠狠,他這是明擺著要把地下黨的人推出來當擋箭牌,以便吸引我們的火力,最終達成他自己的目的!”
這麼說,小田原終於理解了,他莫名有點看不慣這個軍統上海站站長,因為他一點也不大氣,如果戰場上自己的盟友是這種背後捅刀的,還不如麵對敵人更痛快!
“(日語)閣下,既然您已經意識到了敵人的意圖,那咱們是不是可以無視這個計策,繼續針對軍統的人即可?”
明知道敵人目的為何,應對起來也就可以有了權衡利弊的方向,作為一名軍人,小田原的見解倒也不為錯。
“(日語)小田原君,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圖。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如果我僅僅是要保護藤田三郎的安全,或者送他離開上海,又何必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呢?
其實,我要一舉重創軍統和地下黨的有生力量,讓上海的空氣得到淨化!
既然這個軍統上海站的站長把地下黨的人推了出來,而地下黨的人又不得不勉力繼續,咱們就得尊重他們的這份決心,就拿地下黨的人開刀吧!你去準備一下,一旦有了命令就親自帶人出去。”
“(日語)是,屬下遵命!”
看著小田原離開的背影,影佐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的確,他清楚這個軍統上海站站長的意圖,可他也從中嗅出了一絲機會。
說到底,今天的一係列失敗都源自他自己的布局裡沒有發揮自己的優勢。
他的優勢是什麼?是絕對的軍事實力,是充足的人力資源。
縱然他把特高課大部分的人分配出去,帶著士兵們控製住了各處交通設施和哨卡。
但是日軍本部裡依舊有足夠多數量的憲兵隊和普通士兵可供他驅使。
始終沒有將這些人派出去,就如同始終將拳頭收在胸前,敵人無論如何閃轉騰挪,也要始終注意到下一拳會不會是重拳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