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被噩夢驚醒,羅瀟聽從秦海等人的建議,想要好好養精蓄銳,可惜一閉上眼就看到了老羅最後的畫麵,心中那種不甘和後悔始終縈繞,揮之不去。
“我是個粗人,我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不過我至少知道一點,如果逝去的兄弟姐妹看到我們活著的人因為他們而吃不好睡不香,他們不會瞑目的。”
秦海的勸解的確有他自己的風格,話糙理不糙。
可惜羅瀟隻能無奈地笑一笑,甚至這個微笑都是用力擠出來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時能再堅持一下,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因為有張鬼的介入之後,他們兩人就可以滅掉那整整一隊鬼子,如果再算上我……”
“我們少爺常說,‘如果當時’這樣的說法都是‘已經不可能了’。
他之前也會對我們說,‘如果日本人不來侵略我們,我們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
‘如果上海沒有淪陷,葉伯伯是不是就不用死?爺爺會不會也還在世?’
可他立刻就會說,這些‘如果’都不可能發生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多年後的自己,不再去想某個‘如果’!
所以他時刻提醒著自己,要力求每一件事都萬無一失,不能留下任何遺憾,不能給自己去幻想‘如果’的機會。
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我們,雖然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不願意看到任何一個人有所閃失,所以每次行動的計劃都反複推敲,而且一旦感覺力有不逮就會主動放棄。
可最近他也在逐步改變自己的方針,尤其是和你們還有軍統的人合作之後,他意識到的確可以進一步發揮自己的能量去做更多有益於抗戰的大事。
不過他依舊不希望看到我們有任何不測。
老實說,昨晚的行動裡,其實少爺千叮呤萬囑咐讓我們不要頭腦一熱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可惜啊,我們第一次違抗了他的命令,因為昨天那個情況,實在是不允許我們自己先撤!
當然,我相信即使是少爺在場,他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判斷,因為他同樣不希望你們的人有事,因為你們都是抗日同道,你們都是這上海城裡抗日力量的一份子!
即便如此,我們能做的依舊有限,因為敵人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無論是老羅、張鬼還是你,都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你們都是最無畏的大英雄!
我相信,老羅讓你撤離時一定對你說過什麼,要知道逝去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活著的人就必須要做到更多!
這一點你或許是剛剛體會,可我們這幾個孤魂野鬼已經嘗到這裡麵的滋味好幾年了……
但是你也看到了,即使我們不能隨意到處走動,必須經常待在這下水道裡,可我們依舊吃得好睡得香,不是麼?”
羅瀟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些人並不是把這裡當作一個臨時的據點,而是一直住在這裡安家?
怎麼會有人選擇住在下水道裡呢?實在匪夷所思……
更何況他們的少爺可是那個古月,難道不能給他們安排一個足夠安全穩定的房子麼?
羅瀟越想越想不通,倦意也隨之不再了,索性讓秦海好好說一說自己之前的故事,她想更進一步了解秦海兄弟幾個還有古月這個人。
“我們幾個以前就是飛賊,日本人占了東三省之後,我們從東北老家一路南下,乾了幾票大的,都是針對的鬼子高官或者大戶。
到了上海之後,我們覺得這裡一定有更多機會,因為這座城市更大更富裕,那些鬼子的大戶也就自然更多。
可惜,我們第一次失手了,因為我們遇到了兩個人,葉雲天和古絕淵。
這兩人也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很輕易就從我們的卷宗中查到了我們手法的蛛絲馬跡,一個布局就把我們一網打儘了,當時真的以為已經要沒了,可我們並不後悔,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嘛,而且兄弟幾個一起也針對了不少鬼子,我們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
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是葉雲天竟然把我們給放了!
原因很簡單,他也不喜歡鬼子!
抓我們隻是職業操守,放我們是作為一個有良知的同胞!
那之後,我們也消停了一下,因為抗戰正式爆發,不能再給緊張的局勢添堵。
不過沒多久之後,日本人還是來了……
我們始終不清楚為什麼古老爺要親自殺了葉老爺,不過當時我們就一門心思想要給恩公報仇。
可惜,實在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們兄弟幾個第一次闖進古府,還沒摸到大廳的門就被各種暗哨給發現了,我的四名弟弟相繼被捕。
當時我也想過同生共死,可他們拚死讓我逃走,我隻能痛定思痛好好整頓一番伺機救人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古老爺竟然要把他們一次性全槍斃了,而且發出了公告!
我當時真的差點瘋掉,不過也爆發了超乎平時的能耐,還真讓我趁著夜色摸進了古老爺的房間!
我的計劃是脅迫古老爺讓他放了我的四個弟弟,結果剛進他的房門,我就感覺一道風壓迎麵而來,下意識用手護住頭,竟然是結結實實吃了古老爺一拳。
而這一拳,好家夥,我直接從他的房門口倒飛進了大廳!
我當時真的是愣住了,以我這身腱子肉,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那得有多大的力氣啊?!
可我還沒來得及從手臂的麻痹中緩過勁,兩個穿著睡袍的女人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很奇怪的事,有一個短頭發的女人,一邊叫著‘哎呀,有賊啊,抓賊啊,救命啊’之類的話,一邊向我靠了過來。
我下意識想躲開和她保持距離,因為我再不濟,也實在是不想對一個女人下手。
可她反倒是步步緊逼!
我還沒回過神來,甚至沒做好準備,就被眼花繚亂的攻勢打的難以招架!
更可怕的是這個女人最後變掌為指,對著我的胸口就要戳過來。
我當時本能地覺得這一下恐怕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