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心的盼望與無儘的等待中,唯有景會時常來看她。
九年秋,景帶來了一個錦囊。
秋娘認得,這是常掛在他腰間之物。
“阿兄說此物贈與你,日後便將他忘了罷。”景看著秋娘開口,言語間滿是不忍。
秋娘豈會依他們?
她自小受那大家閨秀的教育,後來大婚當日失了一切,她是性子軟沒錯,但從不是聽之任之的人。
憑什麼他說忘就忘?
就算要忘,也得是當著兩人的麵說出口,否則自己這漫長的期盼與等待又算什麼?
秋娘還是被景帶入了陳府,她衝到男人的榻前,掀開床幔便欲罵。
然後她開始顫抖,淚如雨下。
原本頂天立地的男兒,此時隻能屈居榻上,雙腿不知所蹤。
“瞧見了?”他苦笑,聲音中儘是無奈。
秋娘的聲音也開始顫抖:“怎會……”
“你這樣好的女子,怎可以配我這殘廢?”他的聲音帶著蠱惑,似乎在勸秋娘放棄。
擦了把臉上的淚,秋娘反而笑了,聲音中是不曾展露過的倔強——
“殘廢又如何?你真當我秋娘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內人?”
“我大婚那日死了父親又死了相公,什麼風浪是我受不住的不成?”
她看著男人,一字一句說得嚴肅:“你既然許諾了歸來便要娶我,那就是立了誓,莫說你現在缺了兩條腿,你就算隻剩個腦袋,隻要尚有一口氣在,也得如了我的願。”
男人看著她,漸漸笑了,那笑聲越發放肆,眼裡的光芒也越來越勝。
“那我便娶,此話一出,你再如何反悔都不作數了!”
順和十年春,陳大將軍府以正妻之禮迎了一位教坊女子進門,此事在長街之上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無論如何,秋娘總歸是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帶著那條身姿靈敏的壯犬阿雨一起。
這一年的春日宴上,秋娘成為了這座府邸的主人家。
府中人特地尋來了南山的桃花,秋娘款款提了祝酒詞放入夫君的錦囊,盼著他此番過後日日安好。
陳府滿門忠烈,現在餘下的不過自己那已然殘廢的夫君,與身處深宮的景。
府中上上下下的事由開始交給秋娘來打理,她雖不在上京長大,但自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也被當做日後當家主母來培養,即使曾淪落教坊,這些事也不在話下。
這時她原以為日子可以就這麼安然無恙的過下去。
自從夫君失了腿,身子便一直不太好,府中大小事務多由秋娘來打理,同時為了養病,兩人大多日子便是住在那彆院。
這年冬末,宮中派人來傳話,說景傷了身子,傳家中大嫂入宮侍奉。
秋娘不動聲色,安排了府中事務,一大早便入了宮門。
景是自家夫君僅剩的家人,她也將她視作自己的妹妹一般。
景躺在榻上,臉色慘白,見秋娘進了門泣不成聲。
屏退眾人一番安撫之下,秋娘終於知道了景現下為何這般異常,當日掉入井中又是怎樣一回事。
陳大將軍府,自開國以來戰功赫赫,皇家自然是害怕功高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