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空漆黑一團,好似一個黑洞,吞噬了萬物,伸手不見五指。
寒風嗖嗖,呼嘯而過,臉頰由溫熱變成麻木,由麻木變成僵硬,由僵硬變成唇竭齒寒。
遠處真佛山的鐘聲敲了十二響。
西蜀國都——豐都城一片靜謐,沒有喧鬨的爆竹,沒有絢麗的煙花,也沒有傳統的守歲……更沒有親朋好友走街串巷的新年祝福和歡聲笑語。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自然。時間如凝固了一樣停滯不前。
然而豐都城的環形城樓上卻人頭攢動,燈火通明,時不時聽見燃燒著的桐油火球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聲!
“報……將軍……探子來報反賊南宮客的前鋒距此不足十裡……”
“有多少人馬?”
“夜太黑,不是很清楚。”
“再探……”
一位左手係著紅色絲帶的頭領,焦躁不安地在城門口踱步吼道。然後趴在地上,耳朵緊緊貼地麵探聽南宮客的先頭部隊離豐都城的距離和人馬多寡。
一盞茶的工夫,抬眼望去,遠處隱隱約約便能看見一個火點,兩個火點,三個火點,慢慢地聚成一條細細長長的火龍,蜿蜒綿長甚是壯觀。
火龍最後在離城門五百步處停了下來。
那不是彆人,正是南宮客的二兒子南宮幻率領的先頭部隊。南宮幻是南宮客排行第二的兒子,年二十有餘,身高八尺手持青龍偃月刀,濃眉寬臉身披鎧甲,左手係著白色絲帶。
豐都城的朝廷守軍係紅色絲帶,南宮客的起義官兵係白色絲帶,雙方以此來區彆敵我。
城樓上的守軍甚是不解,相互對望不言,也不知道為何造反的敵軍突然停止不前,既不攻城也不行兵布陣,隻在城牆外的寬闊地安營紮寨,好似一點不著急。
不是不急於攻城,而是南宮幻是想讓兵士們在大戰前稍作休息,一路攻破十幾座城池,大軍甚是疲憊。
為了能順利攻下豐都城,起義軍先頭部隊首領——南宮幻趁此間隙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如何以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攻破城池拿下豐都城。
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南宮幻正襟危坐在大將軍座位上,兩邊分彆坐八個人,右邊的是穿鎧甲的軍人,可左邊有的穿道袍,有的穿袈裟,還有的穿著比較隨意。看上去形形色色色的人物都有,好似一鍋大雜燴一樣。
所謂大將軍,其實是起義軍頭領南宮客給二兒子私自封的,並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
南宮幻左邊的分彆是左將軍、右將軍、穆將軍、王將軍、肖將軍……最後的一位是黑臉劉將軍;南宮幻右邊的是真佛山的覺能、覺塵、覺延三位大師,藥山派掌門徐長卿,崆峒派掌門瑛姑,蜀山派掌門清平真人和師弟太平真人共八人。
首先南宮幻聲音洪亮地說道:“各位將軍,各位先生大師,你們看今天晚上攻城如何是好,且聽各位的高見……”
眾人麵麵相覷,不言。
南宮幻繼續說道:“考驗各位智慧的時間到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也是各位建功立業的大好時光……父帥命令在今夜子時發起總攻,務必拿下豐都城,儘快結束戰爭……現在國家千瘡百孔百廢待興,需要我們共同努力共同維持,所以避免不了蒼生更始,朔風變律……於此,各位可暢所欲言但說無妨……”
隻見坐在左邊第一位的魁梧左將軍起身抱拳道:“大將軍,若想快速拿下豐都城,手擒李霸天,必須強攻,否則耽誤時間不說,還讓敵人有了心理準備就麻煩了……”
“嗯……那左將軍有何妙招,如何強攻?”
“這……”
正此時,坐在對麵的中年人徐長卿起身抱拳道:“大將軍,強攻不妥,傷亡太大了,我以為智取才是上策。”
“如何智取?”
就這樣七嘴八舌,有的說強攻,一鼓作氣拿下城池,有的說要智取乘隙而入,就是沒有一個統一具體的方案。
大將軍南宮幻有點坐不住了,拍拍桌案頓時大家靜了下來,說道:“不管是強攻還是智取,總得有個具體的方案吧,這樣討論來討論去沒有實質,煩請各位將軍先生大師們多多費心了。”
南宮幻說話語氣平和誠懇,帶著幾分儒雅,看上去不像領軍萬千的大將軍,更像是教書先生。他對每一個人都客客氣氣,要麼將軍長先生短,要麼大師前壯士後,根本不像個統帥,更沒有統帥者的剛毅和果斷。
其實這所謂的大將軍頭銜並非他所願,而是他的父親強加給他的,不如做這個前鋒統帥——大將軍,顯得他不孝道,實為無奈之舉。
沉靜片刻後,中年男子徐先生徐長卿再次起身道:“強攻屬蟻傅之戰法,說明白點就是人海戰術,《孫子》兵法講這是一種‘最拙劣的辦法,搞不好傷亡損失慘重,不符合大將軍治軍仁和綱紀,所以個人以為不妥……”
“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如何是好?”瑛姑輕描淡寫地說道。
頓時帳篷突然安靜了下來。正此時,坐在徐長卿旁邊穿著袈裟,年約六旬的老和尚起身道:“阿彌陀佛,施主,要想天下太平,首先天下無殺伐,老衲愚見還是智取的好,如此可以減少雙方的傷亡,符合我佛慈悲……”
還沒有等和尚把話說完,右將軍猛地起身道:“哪有戰爭不殺人的,笑話,哼……”
正當大家爭執不休時,南宮幻舉起手示怒氣衝衝的右將軍坐下,不要在大師麵前粗暴無禮。
怎麼商議,都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實在沒有辦法,南宮幻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戰爭是免不了殺伐,但也應該減少傷亡,兵士們為什麼跟隨我們要推翻李霸天的野蠻朝廷,為什麼?不就是為了家人平安生活幸福嘛,所以傷亡能免則免,最少降到最低……”
當聽到主帥南宮幻如此優柔寡斷,幾位將軍心裡有點不服氣又不敢表露出來,憋在心裡實屬難受。
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戰場上不能痛快地殺敵,反而要考慮這考慮那,自我束縛手腳,對待敵人就要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穿袈裟的老和尚真佛山方丈覺延打斷說道:“江山美啊,遍地屍骨萬裡血,我佛慈悲,戰爭本是為了天下蒼生,切不可濫殺無辜,城樓上的兵士們其實身不由己,是被脅迫的,他們也是鮮活的生命,家裡也有孩提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