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雪花緩緩飄落,將整個寧陽縣掩蓋。
大地上一陣狂風,刻骨的寒意和瀟殺的西北風,滌蕩著這天地間的汙濁。
十七歲的陸凡披麻戴孝跪在路口,仿佛被寒風吹跑了靈魂,吹散了骨架,目光呆滯的看著來吊唁的鄉親,隻會機械式的磕著頭!
旁邊站著的是睫毛掛滿晶瑩淚珠的妹妹陸瑤,穿著一身孝衣無聲的抽泣著,掛滿淚珠的睫毛和搖搖欲墜的身體,訴說著無儘的悲傷、無助!
陸凡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想起母親臨終的囑托,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照顧好這個相依為命的妹妹。
院子裡人來人往,老支書是總管,鄉親們都來幫忙,這也是寧陽的習俗,村裡過白事大家無論多忙都要趕回來。
忽然,陸凡看到了兩個令人作嘔的身影走近,猛然起身,人永遠不可能對畜牲磕頭作揖!
“這裡不歡迎你們!”聲音冷若冰霜,陸凡滿眼都是仇恨。
樂家老爺子歎了口氣,說道:“小凡,一個村的,我們來給你媽媽上炷香、燒點紙,悼念一下,聊表心意!”
陸凡依舊冷冷的說出一個字:“滾!”
樂家老四不依了,張口便罵:“小逼崽子,彆他媽給臉不要臉,敢對老爺子無理,小心老子揍你!”
“學智,夠了!”
看著陸凡捏緊的雙拳、暴起的青筋、噬人的雙眸,人老成精的樂家林忽然感到一絲寒意,冤家宜解不宜結呀!
於是便說:“小凡,你爸的事是我們樂家不對,為了那點宅基地實在不應該動手,悔不當初呀!但是法院判了,我們也主動賠錢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都是一個村的,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了表示歉意,你媽的葬禮我可以承擔全部的費用,風風光光的讓你媽上山,如何?”
樂學智不願意了,說道:“爸,憑什麼?他老子是病死,又不是我們打死的,咱們當時好心好意給了5千塊,仁至義儘,你看這狗日的念一點好嗎?”
看到陸凡怒目圓瞪,樂學智罵道:“看什麼看?你還能一口把老子吃了不成?”
樂家林怒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人家的葬禮上鬨事,對著樂學智上去就是一腳,罵道:“你個狗日的,給老子滾回去!”
“去他娘的,陸凡,彆一副不服不忿的死樣子,老子告訴你,有什麼能耐使出來,老子接著!”說完揚長而去。
陸凡死死的攔在門口,不可能讓樂家任何人踏進家門一步!
十年前,農村很野蠻,爸爸因為宅基地和樂家發生口角,隨後大打出手,但樂家是村裡的高門大戶,人多勢眾。
父親寡不敵眾,被在家的樂學禮、樂學智、樂學良三兄弟暴揍,躺在床上休養了兩個月才下地,就此落下了病根。
那時候農村打架鬥毆是常事,派出所的處理結果是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因為樂學禮是鄉鎮府文書,父親隻是林場普通職工。
90年代醫療條件差,父親的病醫院也沒有給鑒定,就這樣不了了之。
一年後父親鬱鬱而終,誰都知道跟那次打架有關,但樂學禮已經成了副鎮長,樂家老大、老二又在市裡、縣裡當官,二叔和母親鬨了幾次竟然被派出所抓了起來,最後凶手逍遙法外!
血海深仇刻骨銘心,陸凡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報仇雪恨,但麵對一手遮天的樂家毫無辦法。
父親去世後,一家人無奈從鎮上搬回村裡住,靠著父親的喪葬費和二畝地維持著生計,母子三人相依為命。
這幾年母親積勞成疾,小病養成了大病,就是舍不得拿錢看病,因為要供兩個孩子上學,這是丈夫臨終前的遺願,以至於母親拋下兩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撒手人寰,隻留下破敗不堪的殘垣破瓦和省吃儉用的一萬塊錢!
長大後,陸凡無數次萌生過殺人放火的念頭,但始終沒走上那條絕路,現在更不能付諸行動,因為還有個年幼的妹妹,沉甸甸的責任和仇恨壓在一個17歲孩子肩頭,讓陸凡茫然失措,不知道路在何方。
農村的一句俗語,叫做:孝子頭,滿村流。
固有的價值觀根深蒂固,但陸家在狼岔村勢單力薄,父輩隻有二叔陸斌,滿院子裡戴孝的隻有兩個堂弟,很是淒涼。
挑水回來的杜文龍看不過眼,跑到陸凡身邊說:“凡哥,我當孝子吧!”
陸凡搖了搖頭說:“醜醜,好意心領了,但這不合規矩。”
“狗屁的規矩,咱們是兄弟,我給嬸披麻戴孝是應該的。”
“算了,你忙去吧,咱們人窮誌不短,做人得有骨氣,不要讓村裡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