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張張逃出鹿鳴聚的後門,我才發現天氣開始轉晴,星星掙紮著在雲霧中透出了亮光,忽明忽暗。一陣涼風吹過,我的頭腦慢慢清醒了過來,才發現橫在麵前的是一條熟悉的小河,河對麵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興隆堂。
由於天黑找不見列石,我隻好挽起褲腿赤腳蹚過冰冷的杏坪河,踩著台階來到對岸。此時,我的酒勁已過,腦子瞬間變得清晰,邁開雙腿沿著小路風一樣回到興隆堂。
興隆堂的大門緊閉著,已經從裡麵反鎖。因為時間太晚,我也不打算叫門,便縱身一躍,燕子般飛過圍牆,雙腳就落在了院內的樹影裡,卻沒有留下一丁點聲息。
我悄悄朝院子裡望去,一抬頭就看見熟悉的院落,萬籟俱寂,悄無聲息。一輪殘月掛在天邊,隨著浮雲飄動,興隆堂的輪廓忽隱忽現,門前懸掛的那塊花梨木門匾,已經淹沒在夜色中,“華佗重生懸壺濟世”八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變得黯然無色。
靠近大門的耳房,住著學徒啞巴張。靠近裡麵的耳房,就是我這個小夥計的一方陋室。
到興隆鎮到桃坪村來回往返八十多裡,全是青石板山路,加上爬高上低,要在平時早已累得精疲力儘,以前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在老家住上一夜的。而今天,我仿佛重生一樣脫胎換骨,精氣神倍增。往返八十裡山路,如履平地。
我猜想,莫不是河洛神冊給我注入了神奇的力量?難道是墨龜神石給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
我沒有立即進入房間休息,甚至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泡上一壺連翹茶,而是趁著點點星光,在院子閒轉,隨便做一次睡前巡查,像夜間巡查這工作,平常都是藥鋪學徒啞巴張乾的,他每天睡前一次、子時陰陽交替時一次,巡查從未間斷。
而今天一早,啞巴張就被文掌櫃派到杏坪收藥去了,一般情況下三天以後才能回來,我便自覺肩負起了夜間巡查的責任。
望著眼前這個莊重氣派的合院式建築,我心存感激,不知不覺間往事浮上心頭。
前年正月,一向身板硬朗的爺爺突然說他陽壽不長了,便著手給自己選墓穴,挑選了好幾處地方都不滿意,最後才定在了青龍山下的一塊平地上。
也許是命中注定,爺爺在給自己測量墓地時,在後退著丈量距離過程中,不小心淹死在澇池裡,當時十五歲的我又一次變成了孤兒。
家徒四壁,無依無靠,為了混一口飯吃,我隻好下山來到興隆鎮,打算在青黃不接之際,跟隨丐幫人群,到山外討生活。
可苦等了十多天,卻沒有人願意和我同行,因為行乞也是個藝術活,像我這樣四肢健全的乞丐,又因為年輕抹不開臉麵,放不下身段,根本激不起主家的憐憫之心。
可想而知,沒有人願意和我搭夥行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