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
離陽權勢最盛的大官宦韓貂寺，以及佛門扛鼎人物的病虎楊太歲的死訊紛紛一前一後被傳入老皇帝耳中。
對於這兩個消息，老皇帝似乎並沒有多震驚，甚至都不曾露出一丁點憤怒。
“他如何了？可曾出城？”
完全沒有理會小太監說的韓貂寺兩人身死的消息，反而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句他那個從不關心的兒子的消息。
小太監微惑了一瞬，刹時反應過來。
“回回陛下，皇皇子。”說出這句皇子後，小太監餘光偷咪咪瞄了一眼龍椅上的離陽天子，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喊出這聲皇子而有什麼異常表情，“皇子與楊太歲一起被被殺死在了北執門。”
唰！
一股窒息的冰寒從龍椅上的老皇帝身上爆射而出。
剛被內務府從諸多小太監中，選拔出來，進禦書房服侍這位素來脾氣極好的小太監，沒曾想第一天入禦書房，便親身感受到了這位傳聞素來溫文爾雅的離陽天子，這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小太監呯的一聲便跪倒在地，頭死死的埋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
死寂，是此刻禦書房的主旋律。
小太監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他隻是清楚的記得，他從小便跪習慣的了腿，那一會差點沒能站起來。
老皇帝終於回過神，身上散發出的駭人冰寒也緩緩收回體內，整個人又重新恢複了原本的溫雅模樣。
躬身低頭，小太監緩緩退出禦書房，整個過程輕柔小心而謹慎，生怕弄出一丁點聲響，惹來龍椅上那位的半點不滿。
平日裡整個後宮都在傳，這位天子對那位皇子不管不問，且甚是嫌棄。
如今，在小太監看來，這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
稟退禦書房中的所有大小太監後，這位離陽皇帝，默默從身旁書堆的最底下，抽出一本泛黃的小兒讀物。
翻開泛黃書頁的第一頁，上麵有幾個歪歪溜溜的小字，寫著“父皇萬福！”
再往後，上麵字體仍舊是那歪歪扭扭的小字。
有的寫著對他這位父皇的祝福與思念，也有寫一些年幼時的夢想。
這本不算多厚的小兒讀物在此刻的老皇帝手中，卻翻閱得異常緩慢、沉重。
都說生在帝王家，最是無情人。
可終歸是自己兒子，再無情，也終究是血濃於水。
這位離陽天子，自登基以來，勤勤勉勉，所願無非天下一統，百姓安定。
可就是這樣的願想，讓他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
他承認自己的平庸，也承認自己的無能，所以他甘願被世人嘲笑，成為一個傀儡皇帝。
對於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當再次翻出這本已經蛋黃小書，他的眼睛卻不爭氣的朦朧了。
趙楷這孩子，雖算不得他幾個孩子中最聰明伶俐，但絕對是最在意他這個父皇的。
可這些年，他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或許，每個人都一樣。
隻有在失去後，才會明白那些已經失去的人，其實對自己真的很重要。
翌日清晨，大雪初霽，天地一片銀裝。
也不知怎就忙活了一夜的薑婻與南宮仆射兩人，以及身後跟著的白衣觀音三人一同直到天色漸白才返回客棧。
這一整夜，先是與陳芝豹商討了一番西蜀的部署，而後又合計了一番西域的謀劃，算是初步將西楚後續的事情大致給確定了下來。
至於陳芝豹為何會答應薑婻，幫其複國。
這話就有些說來話長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當薑婻第一次向陳芝豹提出這個想法時，他並未立刻應允，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在各方麵情況都被薑婻完虐後，陳芝豹終於是點了頭，答應幫助薑婻。
說來也是。
陳芝豹其實也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對於所謂的天下百姓，說實話，他真的並不是很上心。
如若薑婻登基，能讓他偏居一隅，兄弟團聚，那幫助薑婻登臨九五，又有何不可呢？
當然，前提還是薑婻得陪他一起，先解決他的心中的執念。
對此，薑婻倒也確實很用心。
至於另外的那位白衣觀音。
在薑婻一出現時，其實她心中便也有了結論。
趙楷毫無疑問是必死的。
而在徐鳳年與薑婻之間選擇一人，那毫無疑問，肯定是薑婻更合適。
首先，薑婻的實力便比徐鳳年高出不少。
且不說徐鳳年是否真的願意為自己出動五萬鐵騎，就單單個人實力而言，隻要薑婻和陳芝豹這麼一位陸地神仙加一位半步陸地神仙踏入西域，那事情基本也就能解決一一半了。
何況再加上陳芝豹的小軍神的赫赫威名，外加西楚十數萬軍隊的名聲。
很顯然，選擇薑婻勝算更大。
當然，也不是說徐鳳年身後的北涼鐵騎就辦不到這些事情。
或許在某些時候，樣貌與第一感覺，或許就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