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廠，去年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開始在全國逐步推行，大塊的土地被劃分成了麵條田。在這樣的背景下，一拖暢銷了二十多年的大型履帶拖拉機驟然滯銷。到今年，一拖的年產量跌至一萬二臺，國家早在前年，不再給一拖下達指令計劃，一拖失去了計劃生產任務。”
李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咱們光明廠的大型履帶拖拉機之所以沒有出現明顯的滯銷情況，是因為咱們有大量的部隊農場可以供應，而且咱們廠以履帶式拖拉機底盤為基礎衍生出來的各種工程機械，產銷比例一直在增加。再加上咱們廠是這幾年才轉產民用產品，沒有一拖那麼重的歷史負擔，起點比較明晰，因此現在是暫時看不出產品線有什麼問題。”
他話鋒一轉，道，“但是，一拖現在面臨的困境，也必將會是光明廠面臨的困境。一拖早就展開了市場調研，下定了決心走市場化的道路。十五匹馬力的小型手扶拖拉機對咱們來說沒有任何技術難度，對一拖來說就更不是問題。可是他們依然用了最好的技術力量高度重視東方紅15型小型拖拉機的研發。這說明一拖充分認識到了面臨的困境，並且他們很顯然找準了一個切入口。東方紅15型拖拉機在東北地區已經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李路道，“較早時候，我與裴工聊天的時候談起，曾經提議，趁一拖的小四輪還沒有在市場站穩腳跟，咱們光明廠應該及時跟進，最起碼能夠迅速填補現在依然空白的廣大南方地區市場。當時老書記很重視，因此才有了咱們南方15型小型手扶拖拉機的誕生。”
王嘉慶慢慢的頜首，對李路有了更多的贊善，他說道，“讓你幹保衛，可惜了。我打算搞個市場調研科，把你調到市場調研科，怎麼樣，談一談你的想法。”
李路連忙擺手說，“不不不，王廠，我幹不了研究工作。我就是一粗人，跨馬持槍比較適合我。”
“你這個同志，明明是有才華的，怎麼一定要靠拳頭吃飯呢。”王嘉慶手指點著李路說。
李路笑著說，“王廠，您知道，我打過仗，服役四年有兩年在前線戰場。說實話，現在一天不摸槍，我睡覺都不踏實。”
想了想，王嘉慶說，“既然你的抵抗情緒這麼強烈，那我也不勉強。不過話我是要說在前頭的，這方面的事情，你還是要多提出建議和看法來。”
“那是當然的，愛廠如家嘛。”李路呵呵說。
王嘉慶打量著李路，道，“聽說亞洲虎坦克專案落戶光明廠，最初的建議者是你，你小子真叫人看不懂。”
“旁觀者清罷了。”李路道，“當時我剛到廠裡上班，聽裴工談起這個事情，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相對客觀一些。”
“這可不是角度不同這麼簡單，旁觀者多著，但就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敢於提出這樣的想法。”王嘉慶擺了擺手，“行了，我也不多問。既然你談到了南方15型拖拉機對光明廠具有重要意義，那麼你就接下往下說一說，你對光明廠的未來發展的看法。”
李路嚇得連連擺手搖頭，說，“這我可不敢，我就是一保衛科副科長。王廠，針對南方15型拖拉機，我可以說一說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太大的題目我做不來。”
“行，你講吧，怎麼想的就怎麼講。”王嘉慶又點了一根大中華。
李路揉了揉鼻子，說，“其實我的看法很簡單，把銷售的重心逐漸轉移到小型的農用機械上面來，依託南方15型拖拉機，形成完整的產品線，迅速佔據空白的市場。”
他的話剛說完，王嘉慶就在微微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
光明廠的兩款主力產品的主要使用者是軍隊所屬的農場。部隊農場可不少，光明廠是軍工廠，部隊當然是要優先採購自己系統內生產的拖拉機。
除了軍隊農場之外，大大小小的路橋企業是第二重要的採購方。全國能夠製造大型履帶式拖拉機的工廠，除了一拖就只有光明廠。以履帶式底盤為基礎，研製出來的一系列的農業機械。包括運輸、耕犁、收割、牽引、播撒等功能機械。
除此之外，光明廠另一個其他工廠不具備的優勢就是，光明廠的履帶式底盤在國內是最好的，也只有著名的一拖才有比拼的實力。作為擁有幾十年坦克生產歷史的坦克車廠，履帶式底盤技術壓根就是光明廠的強項。
於是乎，以履帶式底盤作為基礎研發出來的推土機，被大量的製造出來，投身到了沿海地區聲勢浩大的大規模基礎建設熱潮當中，尤其是築路建橋這些大工程。上個月的資料顯示，光是全國大大小小的路橋公司，就從光明廠這裡採購了近一百臺履帶式推土機。
這個量是不簡單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四輪的生產，那一點利潤，光明廠顯然瞧不上眼，更別說把重心逐步轉移過來。而小四輪的研發，完全是因為一拖搞了小四輪而且賣得很好。確定要移交地方了的光明廠，一直把一拖作為競爭對手，其他拖拉機廠根本沒資格和光明廠比。
你有的我一定要有，我有的你不一定能造的出來，這就是光明廠眼高一切的總體思想。
“說說你的代工模式吧。”王嘉慶果然的沒有接著往下問，儘管他是改革派，但是思維依然受到了時代的限制，遠沒有李路這種穿越人士的開拓以及富有遠見。
李路心裡微嘆一聲，整理了一下情緒，道，“光明廠把南方15型小型拖拉機的生產全部或者部分外包給紅星拖拉機廠，議定一個價格，紅星拖拉機廠按照規定時間交付合格產品。其實就是光明廠提供技術支援以及支付款項，生產的所有環節都交給紅星拖拉機廠來做。還有一種模式，光明廠提供原料或者零部件，紅星廠負責組裝生產，光明廠只需要支付議定的費用。”
王嘉慶仔細琢磨著，道，“後一種模式對緩解產能沒有太大幫助。”
“是的，第一種完全代工的模式才能起到緩解產能緊張的作用，只要控制住銷售，利潤的大頭還是在光明廠。”李路笑著說。
對這個年代的光明廠來說，一臺拖拉機所需的幾乎所有零部件，都是自己生產的，哪怕一顆螺絲。不像幾十年後的大型工廠，只掌握核心部件的技術與製造，其他的都由相關的專業配件產商提供。
基本上，王嘉慶決定採取這樣的方式來開始南方15型小型拖拉機的生產。
李路提出的代工方式因此無疑受到了思想開明的王嘉慶歡迎。聊了兩個多小時，李路基本上明白了王嘉慶的建廠思想。王嘉慶是肩負省府交付的改革重任而來的，以光明廠的為試點，探索出國企改制的道路，積累經驗。
這一切都和另一個時空的歷史沒有出入，如果沒有李路這隻蝴蝶或者說李路不加以影響抑或是影響不了，光明廠照樣會轟隆倒下，成為國企改革的反面教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