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皆是些深色老舊的紅木,加上下雨,顯得這宅子十分陰沉頹喪。
青色的石磚裡鑽出了青苗,厚實的瓦片上被雨水沁潤得烏黑油亮。角角落落都頗有些陳舊的韻味。
舊宅子外有著好似綿延無盡的紅磚瓦牆,幾年沒人打理,早就長滿了爬牆虎。紅磚瓦牆被雨水打溼之後,好似血一般深紅。
牆上靠著些沒搬進去的瘦骨嶙峋的紙人和花圈,咧著近乎扯到耳根的嘴,在略有些陰暗的清晨裡顯得十分淒涼。
多年不曾回來,蕭何的回憶已經氾濫成河。
受親戚所託,家裡的大大小小的親戚都來幫忙了。姥姥素來為人和善,與人交好,在這小鎮子上頗有些威望,至此,前來憑弔慰問的人也是十分多的。
“蕭何……你回來了。”
來來回回穿梭的人之中,一位留著方方正正的板寸,滿頭白髮、面容悲慼的中年人停住腳步,朝著發呆的蕭何走了過來。
“二舅舅……”蕭何認出了那位中年人,艱難地笑了笑,卻想起這不是該笑的時候。他有些尷尬又羞澀地伸出手,迎接他的卻是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
“孩子…..別太難過……”他看不見二舅舅的臉,卻感受到了他的喉頭在滾動著。
蕭何目光瞬間變得黯淡,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半晌,又頹然放下。
這注定不會是好過的一天。蕭何想。
料理至親的後事就像是鈍刀割肉。
痛苦綿軟柔長,四面八方的擠壓過來,卻又不致命。
傍晚時分,送走了所有前來憑弔的客人,又招待了前來幫忙的親戚,疲憊的蕭何回到老宅的前廳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著姥姥的棺材和遺像發呆。
今晚,他要為姥姥守靈。
古樸的老宅前廳已經完全暗了。陰仄仄、潮溼地風夾著一些雨絲直直往蕭何的脖子裡灌,忽暗忽明的白色喪燭搖曳著詭異的火光。
蕭何一個激靈。
他看著黑白照片上姥姥慈祥的面容。模糊的火光之中,他好似看到姥姥又充滿生氣地樣子。姥姥有些生氣地說:“怎麼才來?”
蕭何瞬間紅了眼眶:“我……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
姥姥溫柔地笑了:“乖乖兒,莫傷心,姥姥不怪你,你今後要好好生活,姥姥才走得放心…..”
蕭何好不容易卸下了倔強,有些哽咽:“姥姥……蕭何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陰風穿過老宅前廳,發出“嗚嗚”地哭聲,脫去了白天的偽裝,蕭何伏在棺材板上,哭得像個小孩子。他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偶,斷斷續續地不停講著這幾年的經歷。
訴說著在外所受的委屈,以及對她的想念。
搖曳的昏暗燭火之下,黑白照片裡的姥姥笑得是那麼慈祥。
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
再次為靈臺換上新的喪燭之後,蕭何終於有些困了。
四周的黑暗像是暗潮一般侵蝕著蕭何的視線,蕭何疲憊地蜷縮在椅子上,眼皮子直打架。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之間,昏暗的火光中,蕭何聽到了如無數人在耳邊輕聲呢喃的、細細碎碎的話語聲。
他打了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喪燭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一隻,徒留另一個苟延殘喘,冒著微弱的殘光抵抗著黑暗的侵蝕。
四周彷彿氤氳著什麼東西。
黑漆漆的夜變得冰冷無比,幾乎可以呵出寒氣。
蕭何搓了搓臉,探頭向前方望去,卻看見了一副詭異恐怖的場景!
他無不恐懼地睜大了眼睛——不遠處,搖曳的燭火裡,數個異常高大細長的白色人影,撐著破舊的、裸露著油黃色傘骨的巨大血紅色油紙傘,像是一個個巨大的紅色人面菇,動作僵硬地圍在棺材周圍。
巨大的紅色血紅色油紙傘在棺材上湊在一起,數個巨大的慘白腦袋詭異地抖動著,像是在舉行什麼邪惡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