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
二舅舅推開面前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老舊紅漆木門。
“從蕭家老宅裡搬出來後,我和你舅媽就一直住在這裡。地方比不得你們城裡,將就將就喀。”二舅舅經過剛才的事情,臉色有些蒼白,對蕭何也隱隱有些畏懼。
言語之間,二人踏進了亂糟糟、堆滿農具的擁擠小院子。
門口一隻黃色的老土狗懶洋洋地趴著,見人進來也不在意,只是隨意地抬起渾濁的狗眼打量了一陣兒蕭何,隨後便動動耳朵,繼續閉著眼睛休憩。
陣陣誘人的餃子湯的香氣從亮著慘白燈光的,貼著發黃白瓷片的平房裡傳出。
聽得院子裡有動靜,平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純白色的白熾燈光傾瀉在地上:“大外甥子來啦~”二舅媽的聲音透露著異樣的熱情。
蕭何目光復雜地看著這個高顴骨吊稍眼的瘦削女人,低聲嗯了一聲。
白色的香氣陣陣飄出,二舅媽笑著拉住蕭何:“大外甥,愣著做啥子呦,回家的餃子出門兒的面,快來嚐嚐舅媽給你包的餃子!”
二舅舅一聽到這句話臉色更加蒼白,竟然有些冷汗:“現在…..現在就吃餃子?”
二舅媽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你想等到啥時候?”
二舅舅梗了一會兒,憋了半天,故作地頗有些不耐煩,朝她擺手:“急什麼急什麼,等會再吃也一樣!”
二舅媽死死地盯著二舅舅,一言不發,片刻之後轉身進了伙房,拿出一壺熱茶給二人倒上,隨後便又進了伙房,再沒了動靜。
二舅舅看著她進去之後,彷彿是鬆了一口氣,招呼著蕭何坐了下來。
他此刻頗顯得有些莊重,舔著嘴唇,搓著手,說話的語氣也十分語重心長,導致話說的斷斷續續,彷彿是在交代臨終之事:“外甥子,你是聰明人,我也就不瞞著你了。你剛也看見了,二舅舅在外欠了不少錢,人家已經追上門兒來了。”
說著他是不是地瞟一眼靜悄悄的伙房,那裡沒有任何動靜,但是他知道自己老婆正站在門口聽著。
蕭何嘆了口氣:“我看出來了。”
“我好歹是看著你長大的,雖然沒生活在一塊兒,但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兒的血親。如今二舅舅有難,你可得拉你二舅舅一把。你看這麼著,你姥姥走了,這個房子也就空了,不如……咱倆把它賣了,七三分,我佔你兩分的薄利,你看——”
伙房裡突然傳來丁伶桄榔砸鍋摔碗的聲音。
二舅舅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蕭何也皺起了眉頭。這二舅媽在隔壁給二舅舅施壓,看來今天這頓飯是不好吃了。
“不不不,咱們還是八二分吧,八二分,你年輕,還能再闖闖是不?你二舅舅的確是有了難處了,快走到絕路上了,需要你幫忙,你看如何?”二舅舅臉色畏難無比,搓著手看著蕭何。
蕭何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面色很是有些悲涼。姥姥屍骨未寒,為數不多的家產就已經被人盯上,真是嗚呼哀哉!
在二舅舅直勾勾地透著期待的眼光中,蕭何低低地嘆了口氣:“二舅舅,這個房子,咱留著吧。”
二舅舅臉色瞬間如土:“什麼?你……..不同意賣?”
蕭何面色有些蒼涼:“這是姥姥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我要住進去,我不同意賣掉。”
二舅舅一時間愣在原地。
“可是——”
二舅舅額前流出了些許冷汗:“大外甥,二舅舅求求你了喀,行不行,你也看見了,那些傢伙都是些狠角色呀,都逼上家門口了!我要是再拿不出來,那可咋辦呀!我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父母走後,你姥姥一個人照看不過來你,我也是你的監護人呀!”
二舅舅急得直流汗,蕭何聽到父母二字,心中一痛,很是有些惱怒,骨子那股倔強勁兒湧了上來。
他沉默片刻,沉著嗓子開了口。
“二舅舅,你別怪我說話直。俗話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地痞流氓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能找上你,想必你也是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我猜想無非就是欠錢不還,要不然你也不會旁敲側擊地打姥姥房子的主意。”蕭何十分嚴肅地說。
“我——”
想到自己確實是因為好賭而欠下鉅款,他佈滿溝壑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二舅舅,我明白你的處境,但是身為男人,一人做事要一人當,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你當初既然做出了決定,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退一步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給你些錢。只是姥姥的留下來的東西只要不給那些人糟蹋了,我怎麼著都成。”
“外甥子,你那些錢哪裡夠呀!你行行好吧,你二舅舅我——”
“別說了二舅舅,方法只有這一個。我不同意賣掉替你還錢。說句不好聽的,這是你自己欠的的債,理應你自己想辦法還。不要讓姥姥在九泉之下還為你的事操心。”
蕭何根本不給二舅舅講話的機會。
“吃餃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