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弘曆的發問,紅顏再次抬起頭,可迎面而來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額頭上,震得紅顏朝後跌坐下去,卻被皇帝拉住了手,直接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弘曆低頭看到她裙袍上沾染的灰塵,竟俯下身子為她撣開,紅顏慌張地要退開,可是跪久了腿軟險些站不穩,皇帝便揉了揉她的膝蓋問:“疼不疼,能不能走?”
紅顏抿著唇噙著淚,她以為弘曆一定會很生氣,她以為自己一定惹怒了眼前人,結果恰恰相反。
“不許哭,朕再也不想看到你哭。”弘曆又想伸手揉揉紅顏捱了打的額頭,可看到紅顏嚇得往後縮,他道,“是不是該打?別人給朕添堵也罷了,你也給朕添堵。”
紅顏望著他,皇帝疲倦滄桑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出半點怒意,她的心再一次被俘獲,如同當年重陽節後生無可戀的她,在皇帝整整一年的呵護下徹底淪陷,她道:“臣妾想要千雅,皇上把千雅留給臣妾可好,宮裡的規矩臣妾都懂,臣妾不會從千雅身上探究什麼,千雅也絕不會背叛主子,求皇上成全。”
弘曆微微頷首:“朕若不成全你,朕來做什麼?”
他握著紅顏的手,轉身朝母親的殿閣走去,一路在無數宮女太監的注視下,挽著紅顏的手不曾放開。走進內殿,紅顏想要掙扎脫手,卻被弘曆更用力地握緊,就這樣一直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知道兒子來了,可她怎麼會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手牽手地走進來,就算是皇后在世時,他們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親暱,弘曆這是怎麼了,難道魏紅顏就這麼好,難道他對魏紅顏已經遠遠勝過了皇后?
“啟稟皇額娘,皇后梓宮已在景山靜安莊供奉,兒臣平安歸來了。”站定在母親面前,弘曆終於鬆開了手,輕輕掀起龍袍屈膝跪下道,“皇后喪事已畢,兒臣懇請皇額娘節哀。”
太后見兩人跪在自己面前,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乾巴巴地應了聲:“皇上起來,我但求皇上節哀,逝者已矣,皇后也必然不願見你為她傷心過度傷了龍體。”
弘曆應了母親的話,起身見紅顏還跪在一旁,便要她也起來。紅顏並不傻,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她有她要堅持的事,可她不能讓皇帝為了自己和母親決裂,她朝太后深深叩首道:“臣妾做事魯莽僭越了宮規,多謝太后教誨,請太后娘娘息怒,再聽臣妾解釋。”
太后幽幽一笑:“你有人撐腰了,就又要我來解釋了,那你有沒有對皇帝說,是你心甘情願跪在外頭的,我可沒有虐待你。”
弘曆卻在一旁道:“紅顏年輕不懂事,皇額娘教訓她,是她的福氣。但這件事是朕事先沒有安排妥當,才惹出這些風波。千雅是皇后身前最信任的人,朕原本就打算把千雅送去延禧宮,沒來得及交代就去了景山,紅顏性子急了些,仗著朕不會責怪她,就先去把人要了。皇額娘罰的是,將來這六宮還要交給紅顏,她不懂的地方,還求額娘多多提點。”
太后已經顧不得什麼了,眼神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問道:“皇上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大行皇后故去不足半月,你就要把六宮交給魏紅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要做什麼?”
弘曆平靜地望著母親:“皇額娘是以為,朕要把後位給紅顏?”
“弘曆!”太后幾乎是驚叫起來,完全沒了平日的穩重,華嬤嬤上前扶著她的身體,連聲道,“太后娘娘,您身子不好,可別太激動了。”
紅顏怔在地上,迷茫地看著皇帝,可弘曆卻朝她投來堅定的目光,問她:“紅顏,朕若立你為繼後,你願意嗎?”
“皇上……”紅顏連連搖頭,搖得眼前都發暈了,“皇上,您不要讓太后娘娘誤會,您不是這個意思,是不是?”
弘曆伸手把紅顏拉起來,轉身對太后道:“皇額娘放心,當著紅顏的面,朕把話說全了,魏紅顏絕不會成為大清的皇后,君無戲言。”
太后懵了,當年她一次次為兒子周全荒唐,金氏也好蘇氏也好,哪一個不是他嘴饞衝動留在身邊的,怕先帝責備他沉湎女色,怕先皇后怪自己教子無方,怕安頤與他爭吵哭鬧讓人看笑話,那時候的熹貴妃真是為兒子操碎了心,可再漂亮溫柔的女人,都不曾讓她覺得兒子是把心掏出來對待一段感情,偏偏這魏紅顏,一年又一年,弘曆竟然越愛越深。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絕,難道不應該給自己深愛的女人天底下最尊貴的地位?
“朕說要把六宮交給紅顏,是要她像從前一樣協理六宮之事,不論來日鳳印在誰手,這都是她的責任。”弘曆平靜地說,“皇后生前最信任紅顏,可她撒手人寰,再無力為朕掌管後宮,無力為朕撫養兒女,她未了卻的心願,只有靠紅顏為她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