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陽光輕輕照在臉上,和煦的微風拂過晴朗的海面。
隨著輕輕搖晃的竹筏緩緩地被什麼東西停住,南凌才緩緩地睜開了眸子。
眼前是高聳入雲的鋒利峭壁,底部已經被海浪侵蝕,佈滿了灰白色的海垢。黑色的礁石在深藍色的海面上時隱時現,頭頂上海鷗悠揚的鳴叫聲由遠及近,又由盡及遠,波濤孜孜不倦地拍打著石壁,發出悅耳空靈的海浪聲。
歷經長達半年左右的漂流,他終於離開了北極蠻荒,乘坐著自己做的竹筏橫渡北墟海,到達了中州。
半年以來,蕭何餓了便捉海魚來吃,渴了就喝雨水。十來尺尺見方的小竹筏在碧藍色的墟海之中彷彿就是沙漠裡的一粒沙子般渺小,但是這一粒沙子,卻也不辭辛苦,橫渡了沙整個漠。
與海為生的這半年,他見識了日出之時,宛若鏡子一般散著鵝黃色光芒的平靜的海,和夜晚之時,倒映著斑斕銀河的夢幻的海。暴風雨裡,他放肆地揚劍怒吼,鬥天劈海,寧靜黃昏中,他背對斜陽,默默流淚。晴朗之時,也曾目睹飛魚躍海,古鯨換息,但大多數時候,他只能靠著打坐修煉度日。
半年以後,南凌心中的傷痛多少暫時收斂了些,已經不再肆無忌憚的肆虐他的靈魂。
踏上久違的大陸,南凌將已經蓄得頗長的鬍鬚刮掉,快到肩膀的長髮紮起來,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腳下運勁,踏著峭壁突出來的深褐色岩石,飛身而上,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只三兩下,便站在了峭壁的頂端。
徐徐的海風裡,南凌看見了一望無際的深綠色平原,在翻滾著散發著清香的綠色的波浪。
遠處的山脈連綿而巍峨,稀鬆的巨樹星羅棋佈,各類奇形怪狀的草食動物悠閒地晃著尾巴和耳朵,成群結隊地散著步。
五百年來深居蠻荒,長達半年的海上漂流,南凌第一次感到了世界的多彩和神奇,他張開雙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潮溼、溫暖,帶著青草的芬芳和海浪的鹹味兒,他露出了這半年以來第一次會心的微笑,化為這綠色海洋中的一個黑點,逐漸消失在遠處。
三天之後。
在南凌登陸的夕空大草原的東方百里處——偌大的北冥森丘之中,參天的古樹幾乎遮擋了所有的陽光。
一個巨大的白色影子閃電般地穿梭在陰暗潮溼的密林深處。
那是一匹體格健壯、毛髮堅韌發亮的純白色巨狼,巨大的狼爪可以輕鬆塌碎粗壯的木枝,警惕兇悍的黃色狼眼宛如被烏雲暫時遮掩住的明月,在近乎沒有光的、錯綜複雜的深山老林裡拖拽出兩條駭人的明黃色光線。
白狼明顯受了傷,漂亮柔順的白色毛髮已經被血汙和黑泥黏住,打了結,粘連了幾片綠葉和樹枝。
它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時不時停下來警惕地看看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再啟程。它的背上馱著一個什麼事物,待到白狼停下休息時,才能看得清,那是一個昏迷不醒的姑娘。
白狼與少女,在即將墮入黑暗的、尚有一絲昏黃光線的北冥森丘,逃也似的沒命狂奔著。
巨狼身上散發著不知是它自己的,還是那位少女的血腥味兒,遠遠地飄蕩過盤根錯節的叢林,悄然鑽進了正在樹上休憩的南凌的鼻子之中。
南凌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在經歷過那件事後,他對血腥味異常敏感。
南凌翻身而起,隱藏在繁茂的枝葉之間,右手伸向背後握住軒轅劍,目光沉沉地望著那血腥味兒傳來的方向。
而那個方向,傳來了某個巨物全力狂奔時塌碎樹根和土地所傳來的震盪聲。
南凌搖搖頭,略有無奈,算來,這是自他三天前在森丘迷了路以來,第五次遇見野獸了。
山野密林,山精野怪,山蟒野豬,暗中偷襲者,正大光明、橫衝直撞者,呲牙咧嘴卻又夾著尾巴開溜者,在給南凌“送”來一頓美味的野味大餐的同時,也算是給無聊的旅程解悶兒了。
不知這次又是什麼東西?南凌斂了周身氣息,靜靜地觀察。
遠處,一隻巨大的白色影子踉踉蹌蹌、撞斷了樹根粗壯的樹枝,卻絲毫不減速度地狂奔而來。
南凌眯起眼,那是一頭白狼。
受了傷的白狼。
快到跟前的時候,或許是太過疲憊,白狼的前爪被地上糾結在一起的枯樹跟絆了一下,哀鳴一聲,狼頭前栽,後爪上翹,失去平衡,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白團子,在地上滾了老遠。
它身上也甩下來一個東西,打著滾兒摔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