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轉身要去寧壽宮看看光景,嬤嬤們攔不住,那麼巧遠遠看到純妃一行人正靠近,嬤嬤們趕忙說:“您看人越來越多,咱們離了吧。”
見妃嬪們也朝寧壽宮聚攏,和敬才真正厭煩了,只好吩咐身邊的人:“去看著是什麼事,回頭來告訴我,別說什麼阿瑪額娘不讓我知道,我就聽聽也不成嗎?”
這一邊,純妃帶著抱琴幾人來,走得不急不緩,而也有別的人,如嘉嬪這般好事的跟了來,抱琴原本擔心主子這會兒來,會被太后懷疑或是責備多事,純妃卻說:“只要有一個人來看熱鬧,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到時候誰知道是誰先走出一步的,就算太后動怒,法不責眾,她不能把我們都怎麼樣。做出醜事的,又不是我們。”
抱琴則戰戰兢兢,這件事裡裡外外牽扯不少人,雖然那些幫忙的太監為求自保,絕對不會漏半個字,畢竟把她們供出來,那些人也活不了了。而想要騙過和親王,娘娘不惜讓孃家人在外頭都費了心思,為了三阿哥的地位,為了自己在皇帝心裡的地位,世人眼中最與世無爭清冷孤傲的純妃,竟能把事情做到最絕。卻不知是不是舊年在圓明園中,皇帝傷透了她的心。
隨著宮門口聚攏的人越來越多,華嬤嬤出來請各位娘娘回去,旁人尚可,嘉嬪卻樂得看好戲,咋咋呼呼地說:“六宮的事,姐妹們責無旁貸,嬤嬤何必攆我們走,真有什麼,也是給我們各人一個警醒。”
華嬤嬤憋著火氣,她再如何體面,也不能公然和妃嬪發生矛盾,正僵持著,卻見裡頭的太監出來,急匆匆地告訴她:“嬤嬤快進去勸勸,太后娘娘怕是要動刑了。”
華嬤嬤心裡大呼不好,趕緊回來,正見裕太妃哭訴著:“壽康宮的人都知道,紅顏和我走得很近,只是她們不知道紅顏與我說什麼呀,她常常問我弘晝的事,我也就隨口說過一些,我哪裡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心思。太后娘娘,這事兒都是魏答應的錯,您一定一定不要怪弘晝,皇上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殺了他?”
當年先帝如何對待手足,每一次殺戮圈禁,都叫人心驚膽戰,以至於裕太妃總擔心皇帝會對她的兒子下手,她寧願弘晝做個沒出息的人,哪裡知道千防萬防還會出這種事,此刻早已亂了心神,一心只想給兒子脫罪,胡言亂語地說著:“臣妾求您給弘晝挑一個漂亮的秀女,可您只給了個普普通通的,那孩子心裡不痛快,才會犯渾,太后娘娘,求您原諒她。看在我們幾十年姐妹的情分上,原諒弘晝。”
弘晝無法忍受母親的話,又要跳起來為自己辯解,沒想到一旁跪著的魏答應卻站了起來,當著太后的面問:“裕太妃,您信口雌黃說這些話誣陷我,您以為和親王就沒事了嗎?坐實我的罪過,也就坐實和親王的罪過,現在不該是查一查,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嗎?裕太妃,您這是要救兒子,還是要坑兒子?”
太后本就被吵得頭疼欲裂,見紅顏這樣大義凜然,心想著一切禍端都是因她而起,她卻如此理直氣壯坦蕩蕩,簡直不可思議,她也不能對裕太妃說太難聽的話,一時怒火都衝著紅顏來,呵斥道:“沒你說話的資格,誰允許你站起來,你還有臉質問別人,你倒是告訴我,為什麼回回都有你的事?”
紅顏覺得眼前,橫豎都是死了,她都和太后打過多少回交道了,如是從前也罷了,可她如今滿腔心思都在皇帝身上,卻拿這麼齷齪的事來誣陷她,而太后還不分青紅皂白不分輕重,和裕太妃一樣。
紅顏一時橫了心,應對道:“宮裡每天都有事在發生,每天都有人在闖禍,而臣妾從不是闖禍的那一個人。太后娘娘不去質問禍從何起,質問不明不白蒙冤受害的臣妾,您覺得臣妾能說什麼?臣妾今天去內務府看望父親,稟告過太妃娘娘得到應許,就在昨晚還向皇上稟告,皇上也知道。至於裕太妃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您就是殺了臣妾,臣妾也不會承認。”
太后見紅顏搬出壽祺太妃和皇帝,戳中她心中最惱火的地方,厲聲喊人要將紅顏拿下,華嬤嬤上前說盡好話也是無用,求紅顏跪下認錯,她死死地站在那裡,連弘晝在一旁,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在外頭聽說皇兄寵愛一個宮女,是從前跟在皇嫂身邊的人,他打過照面知道是個美人坯子,沒想到竟還如此與眾不同,也難怪皇兄那樣風流的人,會留情這麼久。
兩邊僵持著,太后一再動怒,底下的人也不敢再忤逆,去拿來刑杖夾棍,是真的要動刑了似的,看得外頭圍觀的妃嬪人心惶惶。
舒貴人是跟人來看熱鬧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身後陸貴人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她回身哄她別哭,忽然見遠處有肩輿匆匆而來,不禁道:“太妃娘娘來了。”
眾人循聲看過來,久在壽康宮養病的壽祺太妃,竟路遠迢迢從紫禁城的最西邊趕到最東邊,莫不是為了魏答應,還能為了哪一個,一時唏噓聲不止,純妃站在人後,亦是微微皺了眉。
這會兒,殿內幾個太監正上前拉扯紅顏,華嬤嬤依舊勸阻,可太后不鬆口,忽聽外頭唱壽祺太妃駕到,太后登時變了臉色。
雖說皇太后上承天命養育帝王,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壽祺太妃亦是為了給太后面子,甘願與一眾人聚居在壽康宮。可真要論起尊卑,康熙爺的皇貴妃豈是太后能輕易怠慢的,當今皇帝更因幼年曾養在她膝下,奉若嫡親祖母一般,比起生母還要親厚些。
可太后萬萬沒想到,老人家竟會為了一個魏紅顏帶病出門。
太妃的肩輿直接抬入寧壽宮內殿,太后帶著眾人上前行禮,太妃幽幽一笑:“我腿腳不好,就不起身了,我是來接紅顏回去的,有什麼事,等下你們來壽康宮說話。”
太后咽不下這口氣,硬頂著道:“魏答應涉嫌勾引弘晝,臣妾正要查明事實,太妃娘娘年事已高不宜操心,請您回壽康宮休息,等事情有了結果,臣妾一定親自到壽康宮向您解釋。”
壽祺太妃見殿內的光景,裕太妃哭得一臉狼狽,還有些刑具散在地上,紅顏雖然神情憔悴,可那挺直的脊樑,堅毅的眼神,都是在為她自己證明清白。
“太后啊,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我記得你還沒到五十歲吧,怎麼耳朵也不好了呢?”壽祺太妃笑悠悠,“我剛才跟你說,我要帶紅顏回去,你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
“可是太妃娘娘……”
“是不是要等皇帝回來,得到弘曆的允許?”太妃嘖嘖,“紅顏不正是弘曆給了我,照顧我伺候我,讓我好好調教的嗎?”
太后抿著嘴,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妃便朝紅顏道:“愣著做什麼,跟我走吧。”又看了眼弘晝,“大家都在城外登高,你跑來宮裡胡鬧什麼,皇帝就要回來了,還不快去接駕,有什麼話,對你哥哥說清楚。”
弘晝如遇大赦,不屑地朝太后瞥了一眼,上前扶著肩輿道:“皇祖母,孫兒送您回壽康宮。”
太妃卻只拉過紅顏:“我有她就足夠了,你該上哪兒上哪兒去,我瞧見外頭聚了好多人,這是過重陽節,來給太后請安的吧,我們散了,別耽誤人家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