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看貴妃,有名的病美人如今也比嫻妃強些,不禁道:“養好身子為重。”
之後說七夕家宴的事,茶水上了兩回後,眾人才散了,紅顏隨娘娘回內殿拆下沉甸甸的鈿子,一面告訴她:“奴婢路上遇見富察大人,大人說往後不在園子裡當差,回紫禁城也不進內宮了。”
皇后先是舒口氣:“他在內宮行走,我本來心裡就不踏實。”可是想到紅顏,有心問道,“大人還與你說什麼了?”
紅顏不知娘娘話中另有深意,小心翼翼將髮絲盤起,說著:“沒說什麼話,大人要奴婢好好伺候您,後來就遇上嫻妃娘娘了。”她說完這句話,就聽見皇后輕輕的嘆息,不禁問,“娘娘,奴婢說錯什麼了嗎?”
皇后含笑看著她,搖頭道:“沒什麼,現在一切言之過早,的確是急不來。”她心裡念著,但願傅恆從此飛黃騰達出將入相,可以衝破一切阻礙,把一個小宮女娶為正妻。
長春仙館外,眾妃散去後,或有人去園子裡散步,或是結伴回九州清晏,嘉嬪匆匆去凝春堂接四阿哥,海貴人便與貴妃結伴,其他人都來行禮走遠後,她悄聲問貴妃:“娘娘方才一直盯著皇后身邊的紅顏看,您不認得紅顏?”
“怎麼會不認得,只是……”貴妃有心將四周望了望,問海貴人,“你可察覺到,皇上近來有心事?”
海貴人苦笑:“一整個夏天,臣妾就伺候了一回茶水,說不上兩三句話就叫嘉嬪攆走了,哪裡還能察覺什麼心事。”可她玲瓏心,貴妃若非覺得有奇怪的地方,絕不會輕易說出口。
貴妃果然道:“娘娘身邊那小姑娘,越長越好看,跟著娘娘,渾身的氣質都不同了。”
海貴人不言語,貴妃繼續道:“皇上近來越發重漢臣,前天還聽說回宮後,要在乾清宮召滿漢大臣廣開言路,還封了一個江蘇的貢生為國子監學正。”
“娘娘,這朝政的事兒,臣妾可聽不大懂。”海貴人含蓄地守著她的分寸。
貴妃笑道:“我想說,也許將來宮裡漢家妃嬪會越來越多,我和純妃也就不會再被人詬病了。”
海貴人神情稍稍黯淡,輕聲道:“到底是漢人多,哪裡像我們草原來的。”
貴妃忙抓了她的手說:“提起來才這樣講,不提起來我們姐妹有什麼不同呢?什麼漢家草原,我但凡還有一天好,不會叫人欺負你。這會子說的可不是這個話,我是想皇上他,有很要緊的心事沒對人說,就怕這件事說出來,要掀起很大的風波。但願是我多慮了,咱們可要小心應對。”
海貴人見她說的含糊其辭,知道細問也不會有結果,只好答應著:“我都聽您的話。”
眾人回到九州清晏後,皇后派太醫為嫻妃診脈,但傳回長春仙館的話,卻說嫻妃身體並無大礙。可她氣色差精神不好眾人也都看在眼裡,皇后唯有吩咐太醫仔細照顧,之後連太后問起來,也只說是暑天怕熱,闔宮上下只有嫻妃自己明白,她不過是害得相思病。
數日匆匆而過,至七夕乞巧,帝后侍奉太后在西峰秀色擺宴,這本是漢人風俗,但從先帝起就重視七夕,自然也是為了體現滿漢一家。因七夕亦稱女兒節,公主郡主們除了從太后這邊得到賞賜,會聚在一起穿針引線點花燈,祈求福澤庇佑。
宮中只有和敬一位公主,宗室裡年紀相仿的郡主倒是不少,可和敬連妃嬪生的阿哥都愛搭理,何況這些堂姐妹,她骨子裡有中宮嫡出的傲氣,但在長輩面前,並不會輕易表露。今日與堂姐妹們也玩得好好得,但宴至中旬,她就拉著紅顏避開人群,到後山去了。
紅顏本是要將娘娘換下的衣衫去收拾起來,卻被公主帶走,以為公主是貪玩,可到了後山,和敬卻一本正經說:“好好的節日,非要和她們聚在一起,我還想虔心為額娘祈福呢,紅顏你替我守著,別叫人來打擾我。”
聽說是為皇后祈福,紅顏立刻來了精神,守在會有人來的地方,好讓公主虔心乞巧祈福,她依稀聽得什麼健康平安的字眼,知道公主最最在乎母親,心裡也默默祝禱起來,希望娘娘能健康,能再得一位皇子。
她嘴裡輕聲念著,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公主已經禮畢,跑出來看紅顏在默唸,便笑:“你是不是在求織女娘娘,給你賜個好夫君?”
紅顏連連擺手:“沒有的事,公主您想哪兒去了?”
和敬壞壞地笑著,推她一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次我可是親眼看見,你給我小舅舅送了手帕,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哪有女孩子給男人送手帕的?”
公主年紀不大卻很成熟,終日和嬤嬤們在一起,聽她們閒話嘴碎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會子笑嘻嘻地說:“你長得好看,和我舅舅很登對,不過你只是個宮女,大概只能給他當妾室。”
“公主您誤會了。”紅顏不著急,笑道,“那手帕是咱們那次去捉蝌蚪,不是玩兒得渾身都溼透了嗎?原是大人給奴婢,奴婢那天只是原物歸還。”
“這樣啊?”和敬沒想到。
“大人是您的舅舅,是皇上的國舅爺,那樣貴重的出身,奴婢怎麼配得上。”紅顏一本正經地說,“好在您今天是跟奴婢說,若是與旁人說,給大人添麻煩不說,還會叫人覺得奴婢不安分。公主,奴婢是宮女,若有這樣的私心,是大罪。”
和敬到底是小孩子,臉色一緊問:“真的?那我不再說了。”
紅顏心裡一鬆,正高興時,聞到一股燒糊的味道,她轉身一看,公主剛才出來的地方,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