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挑明瞭。”太后沉沉一嘆,“那個紅顏總要有個去處,或是逐出宮,或是調去別處永不相見,再或者給她一個半個的名分,總不見得繼續留在皇后身邊當差,你們往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膈應不膈應?就算你們將那宮女說得再好,我也不能信她沒有一點私心。”
皇后應道:“額娘說的是,既然是皇上中意之人,那就封了答應或常在,紅顏是好姑娘,她會好好侍奉皇上。”
弘曆當即反對:“不成,朕不能答應。”
太后微微搖頭,蹙眉道:“既然皇后已經鬆口,你何不成全彼此,你不是親口對額娘說,你中意那宮女?”
皇后心裡又被狠狠紮了一下,而太后更道:“安頤,你要想開些,就當是選秀新來的人,弘曆怕是顧忌你才一直不選新人,祖宗家法都不在乎了,你也要體諒他。”
“是,額娘說的是。”皇后扯起笑容,離了座朝太后福了福,“就讓皇額娘做主,把這宮女封了答應吧。”
“朕說不成,你們聽見沒有?”皇帝一把將安頤拉在身後,肅然對母親道,“這件事皇額娘不要再插手。”
“皇帝,難道我和安頤的決定,不是最好的主意?你們大大方方的,誰還敢說三道四?”太后很是不悅,“現在外頭什麼傳言都有,我從康熙朝到如今,還從沒見過該詬病帝后的,只怪你們太仁慈。”
“都是兒臣不好,沒體察皇上的心意,紅顏那麼好的姑娘,哪個會不喜歡呢。”皇后應著太后的話,朝弘曆看過去,曾經深情款款相對,彼此託付一生的人,此刻傷了她的心。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為別的女人難過,她們根本不配與自己相提並論,可是紅顏不一樣,紅顏是在自己最寒冷無助的時候,給予溫暖的人,是她的知己。
“不可以。”弘曆目色堅定,當著太后的面就說,“朕不能做對不起你的事,朕負你還不夠多嗎,安頤,是我不好,我們把這件事忘了。”
太后微微蹙眉,兒子對髮妻的深情,倒是有幾分先帝的風範,可不知為什麼,太后看了心裡很不適意。
“那紅顏怎麼辦?”皇后眼中含淚,可絕不能讓眼淚落下,她不想在婆婆面前露出半分狼狽。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朕都聽你的。”弘曆道,“安頤,朕不會要紅顏,朕從今天起,絕不會再有那些心思。”
“皇上……”太后忽然開了口,但兒子和媳婦同時看向她,被他們的氣勢一震,她突然又說不出什麼。
弘曆再次回眸凝視妻子,道:“安頤,你信了朕,可好?”
皇后怔了一瞬,終於在太后開口前,點了頭:“臣妾信皇上,那皇上就把紅顏繼續留在臣妾身邊。”
太后很不滿意這樣的結果,留著那紅顏便是禍端,索性成了後宮倒也罷了,這樣子不是明擺著帝后之間隔一道屏障,他們倆此刻看似情深,將來還是會痛苦的。可兒子難得如此強硬,皇后又一副受了傷害的模樣,太后也不能再繼續做惡人,只嘆道:“罷了,只求這件事出了這道門,再也不要提起來。那個紅顏從開始到現在,就滿身是非,皇后也該把身邊的人看緊些。”
“皇額娘放心,不會再有什麼事了。”皇后欠身答應,而弘曆則握著她的手對母親說,“兒臣與安頤跪安了,額娘也累了。”
皇帝幾乎是拉著皇后離去,太后連話都沒能說上,華嬤嬤見帝后匆匆離去,兩人渾身都是戾氣,再趕回屋子裡,怯然問太后出了什麼事,太后只揉著眉心道:“難道是我的不是?”
寢殿外,帝后出了寧壽宮,門前停著皇帝的肩輿,方才皇后是步行而來,此刻便請皇帝先走,弘曆自然是不答應的,皇后無奈,便道:“你若還把我當妻子,而不單單是你的皇后,那就聽我的,咱們彼此都冷靜一陣子,這幾天不要見了。”
弘曆望著她,見妻子目色堅定,他不得不點頭答應,轉身坐了肩輿走去。
這一幕在不知情的旁人看來,並無異常,但千雅帶人跟著主子走回長春宮,這一路的氣氛有多壓抑,她連半句話都不敢說,想著趕緊找到紅顏,商量如何哄主子高興才是。
皇后回到長春宮後,呆坐在窗下不與任何人說話,殿外伺候的人本就近不得身,所以也察覺不到皇后有什麼不同,只有千雅在門前徘徊,盼著紅顏和公主早些回來。
整座宮殿靜悄悄,直到公主的笑聲傳進來,沉悶的氣氛才被打破,皇后聽見女兒的聲音,才將目光投向窗外。和敬如小鹿般蹦跳著進來,身後跟著的紅顏上前攔住她,不知說了什麼,小女兒立刻端正了姿勢,規規矩矩地走了幾步,可立即又破功,像是急著要解手,急匆匆地跑了。
若是平日,皇后必然會被女兒逗笑,可今天的目光全在紅顏身上,她是該悲哀,還是高興,悲哀弘曆背叛夫妻之情,還是高興紅顏沒有辜負自己?
這一邊,紅顏等公主解手後,為她洗手換衣裳,打扮乾乾淨淨的要去給皇后請安,千雅卻跟了過來,在門前招手要她出去說話,和敬很大方:“去吧,必是額娘找你了,等下我再找你,你要告訴額娘我今天被先生誇讚了。”
可是紅顏出了門,卻聽千雅說娘娘不高興,不知道在寧壽宮遇見了什麼事,和去時的心情完全不同,千雅沒主意,要紅顏一道想想法子。
“不會又是說皇嗣?”紅顏這樣對千雅說,可心裡淡了好幾天的惶恐不安又重新提了起來,走進殿內,反覆暗暗念著,千萬別和自己有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