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這句話,皇帝突然放開了紅顏的手,這叫她愣了愣,擔心伴君如伴虎的事,提起這種不愉快的事,紅顏也不能保證皇帝下一刻會不會翻臉。
但弘曆起身退開幾步,卻是道:“你不要怪朕,但這一回朕必須剋制自己,剋制自己最好的法子就是離你遠一些。紅顏,朕不能再讓你接連受苦,你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紅顏微微揪緊的心鬆下來,皇帝的舉動嚇了她一跳,可說出的話又立刻把她捧上雲端,她不禁道:“皇上大驚小怪,嚇著臣妾了。”她微微臉紅到,“這事兒也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事,臣妾自己也多多剋制就好,難道皇上真的要離得遠遠的,再也不理臣妾了?”
弘曆一本正經:“每次說每次錯,朕信你也不信自己啊,離你遠遠的是最好的法子。”
紅顏嗔道:“怕是離得臣妾遠遠的,好名正言順和年輕漂亮的新人在一起。”
弘曆卻不為所動,依舊搖頭:“你說什麼都不管用,這一次朕鐵了心,哪怕一年呢?等你出了月子,朕把你和孩子送去瀛臺,不遠不近地分開,你在那裡養身體,朕實在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一年後你再回來,可好?”
“竟然要把臣妾送走?”紅顏呆呆地看著皇帝,那瀛臺,她自從侍奉溫惠太妃回來後,就再也沒去過,皇帝似乎也不喜歡那裡,若非一些朝廷上的事,輕易不去那裡。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弘曆笑道,“好好把身體養起來,咱們……”
紅顏問:“咱們什麼?”
“長長久久的,你長長久久地陪著朕。”弘曆為她掖好被子,說,“朕走了,你早些睡,多貴人的事讓愉妃去管吧,你過陣子就去瀛臺。”
紅顏到底點頭了,瀛臺那裡風景如畫仙人一般的境界,如今再去的心情和當初完全不一樣,她都不會擔心皇帝一年後會不會忘了自己,再要懷疑,也真就辜負弘曆這麼多年對自己的好了。
自然,皇帝要送紅顏去瀛臺靜養的事,且要等她出了月子再說,屆時一定又會讓很多人驚訝,但紅顏如今的地位,連太后都不敢再輕易動她,怕人又敢說什麼。
眼門前,是新進宮的多貴人,早在木蘭就已見過皇后的她,如今有了名分,就該到東西六宮覲見,嘉貴妃已故,純貴妃如同虛設,宮裡皇后之下,就是令妃、愉妃和舒妃,而令妃一直都是四妃之首的地位,多貴人收拾穿戴整齊,隔天一早就等候在延禧宮門前了。
紅顏不宜下床,櫻桃帶人在寢殿中擺了一道梅蘭竹菊的綠紗屏風,隔著屏風看到多貴人行禮,帶著口音的聲音,不柔不剛不卑不亢,彷彿很平靜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把屏風撤下。”紅顏吩咐。
櫻桃命小宮女來撤下屏風,客氣地引多貴人上前,多貴人再要叩首,紅顏阻攔:“不必多禮,不是行過禮了嗎?”
她一面吩咐櫻桃看座,一面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她們年紀差不多,但經歷不同的人生,自然會沉澱下不同的歲月痕跡。多貴人低著頭看不清臉孔,但紅顏看到她的手,不是宮中妃嬪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指,手指粗實面板褶皺,白梨說她被第二個丈夫的族人貶為奴隸做苦役,可見是真的了。
“我尚在月子中,規矩多不能自由,所以無法好好招待你。”紅顏和氣地說,“待小公主滿月時,延禧宮裡擺酒,多貴人再來喝一杯酒。”
多貴人被櫻桃攙扶著坐下了,她本也是過過錦衣玉食生活的人,延禧宮裡的光景在她看來,與令妃傳說中的地位有些不相符,而眼前的人更是如此溫柔,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溫柔對待自己。哪怕只是令妃表面上的客氣,也好過做奴隸那段日子裡的鞭打斥罵。
被當做罪惡的女人來羞辱皇帝來到這紫禁城,多貴人並不在乎自己是多餘的還是多災多難的,對她來說,能擺脫苦難的生活,不用再擔心可能遭到強bao和凌辱,能活下去就足夠了。過去的幾年裡,她最害怕的不是鞭打和勞作的辛苦,最怕被兇惡的同為奴隸的那些男人們強bao,也是她唯一要以死相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