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心中響起一聲巨響,好似有什麼東西,塌了。
毫無預兆,她便直直暈倒過去,好在顧揚靈就在她身旁,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帶她上了馬車,直奔辛府而去。
馬車顛了一會兒,予美醒了過來,但神志似乎不清,揉著眼睛問:“這是哪裡?”
顧揚靈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柔聲道:“在馬車裡,咱們回家。”
聽到回家兩字,予美便如被閃電擊中般,腦子裡一片白光閃過,依稀想起暈倒前的事情,一把抓住顧揚靈,“我記得方才,有人找我,他說什麼?”
顧揚靈見她這般,心疼不已,但又不願意欺瞞於她,於是如實答道:“岳丈他,去了。”
卻不料,予美腦袋微微一偏,呆滯一笑,“我不信。”接著,直起身來,死死盯著顧揚靈,“你在騙我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騙我!你忘了?前幾日我們還一同回府見他來著,他身體已經好了大半,肖太醫說,說再過三月,他便可痊癒了,你也聽見了啊,你忘了?”
頓了頓,又道:“你一定沒忘,我知道的,你沒忘……”她看著顧揚靈,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眼神中幾乎帶著哀求,好似顧揚靈一點頭,事情就變成噩夢一場,夢一醒,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然而,顧揚靈看著她,卻不說話,只是一把攬住她,輕輕將她摟在懷裡。
過了許久,顧揚靈才緩緩告訴她:“據太醫說,你爹爹是偶感風寒,導致舊疾復發,才……”
偶感風寒引起……
予美是醫女,曾見過無數病例,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
為什麼是父親?
她賭上自己後半生嫁於百姓皆不恥的國賊,不就是為了救父親一命嗎?為什麼?還不到半年就沒了呢?
這不是成心捉弄自己嗎?老天爺!
予美緊緊拽住顧揚靈的手就這麼緩緩地,落下了。
顧揚靈原以為予美會哭,會鬧。
但她沒有。
她一直很平靜,平靜地回到辛府,平靜地主持完喪禮。
接著,她平靜地回到自己的閨房,倒頭便睡,一睡就睡了整整一日。
顧揚靈自然知道,越是這般就越是危險,於是便也扔下全部政務,整日陪著.
予美醒來之後開啟房門,就看到了靠著門扉站著的顧揚靈。但這個顧揚靈卻與她記憶中的顧揚靈全然不同。
她記得的顧揚靈,寡淡少語,雖鮮少能見笑顏,但面容如玉,傲然獨立。橫看豎看,皆是絕世貴公子。
可眼前這人,因多日不眠不休,已鬍渣叢生,憔悴不堪,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從容冷毅,殘留著幾分一國宰相的樣子。
那一瞬間,予美的心中似響起清脆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悄然破裂了。
她吸了吸鼻子,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對顧揚靈招了招手,“我想去爹爹的書房看看,你能陪我嗎?”
顧揚靈忙迎上去,陪著她去了書房。
辛老爺的書房如辛府宅子一般,不大,但五臟俱全,筆墨紙硯,古玩字畫,歸置得頗為妥帖。
予美原以為,這書房也如宅院一般,一朝攀上權貴,已然度了金身。但當她走進去一看,才發現一切如舊,和她出嫁前一模一樣。
彷彿她一轉身,父親仍坐在那張椅子上,招呼她過去看他今日新寫的大字。
在她的記憶中,父親曾也是個迂腐的書生,常將女子無才便是德掛在嘴邊。但不知從何時,父親突然變了,總愛帶著予美待在書房,看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