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鑼鼓聲如雷貫耳,花轎一顛,她身子一斜,就被帶走了。
花轎顛了許久,到了一座大宅,大宅大門緊閉,唯有一側的小門開著。迎親佇列到了,也不見新郎蹤影。
予美只被嬤嬤攙扶了出來,默然無聲地從小門入了府,在前廳拜了夫人。
接著,七拐八拐進了一個小院,被嬤嬤們扔進一間佈滿紅帳子的房間,眾人便散去了。
整個相府寂寥空曠,並無喜宴,並無來客,這便是嫁人為妾的淒涼。
但予美卻不在意,甚至在那一瞬間,覺著突然心安、寧靜。
若不是這紅蓋頭,若不是這紅羅帳,有那麼一瞬間,予美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山間,坐在師傅身側,靜靜地看著晚霞。
直到夜深二更時分,院外才有了聲響。予美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小廝在回話:“等你好久了,老爺。”
接著,說話聲消失了。
吱呀一聲,門卻緩緩開了。走進來一個男子,穿的是一身綾羅綢緞,卻是月白色的。
他慢慢走了過來,又停住了,折回到桌子旁,顧自倒了一杯酒,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抬頭一飲而盡。
接著,又倒了一杯,緩緩道:“聽說,你想報恩,所以要嫁我?”
予美一時楞在哪裡,不知該不該作答。好在對方也全不在意,又道:“那你可知,嫁我意味著什麼?”說罷,又飲一杯,苦苦一笑,不知與誰說話:“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你怎會知道,你可是……完全不在意啊。”
這回,予美懂了,這人看似在與她說話,其實,不過是在自言自語罷了。
看來,也是傷心人。
也就是這瞬間,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由心而生,她突然覺得眼前這人也不討厭,更有那麼一剎那,想與他共飲一杯清酒,把就言痛。於是她開口道:“他不在意,你卻在意,何必?”
她這一開口,男子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怎的,竟將手中的杯子捏碎了,隨即衝過來,一把掀開了她的蓋頭。
兩人四目相對,皆是嚇了一跳。
“是你!”
“是你!”
面前這人,濃眉星目,面容淡漠,竟是兩月前自己所救的傷腿之人!可……師傅一直說他人貴性端,怎會……是百姓皆不恥的竊國之賊!
再者,自己當日與他有恩,他又怎會……這般作惡與自家,甚至……強娶自己?
“你是顧揚靈?”過了許久,予美才緩緩開了口,直言問道。
“是。”顧揚靈此刻,卻比辛予美還不知所措。他原以為,這個他日夜不忘的醫女已嫁為人妻,與他來說便是黃粱一夢,此生絕無再見可能。卻不想,夫人給自己納了一個小妾,蓋頭掀開,看見的竟是她!他可是連平日做夢,都不敢這麼想的啊!
“當朝宰相?”
“是。”
“那麼,也是你害我父親入獄的?”
這話,從何說起?
顧揚靈被她這麼一問,一時語塞,想了片刻,想起日前夫人找自己求情,說要放了一“辛”姓小官,莫非……可,這也是救啊,怎麼成了“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