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夫人派給予美的得琴姑姑,半月前得到家中訊息,侄女病重,向予美告假,予美得知那是她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非但允她回去,還給了不少銀子和藥材,讓她帶回去治病。
“姑姑請起。”予美彎下身扶起她,“姑姑的侄女可是病好了?”
得琴姑姑連連點頭,已是熱淚盈眶,“好了!好了!大夫說多虧了太太賞賜的藥材,我侄女的病才有了救,奴婢叩謝太太!”
說著說著,又欲下跪,被予美給攔住了。“沒事就好,姑姑趕路回來,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
說著,予美自然地挽過她的手,與她並肩往子衿居去。
即使得琴是宮中出來的老嬤嬤,但與予美到底是主子與奴才,身份懸殊,通常來說只有跟隨在側的份,從未見過有挽手的。
予美這一動作極為自然,但在得琴姑姑眼中卻不一般。她那雙精明的眼睛看著予美,越發感動,不由得吐露出心聲來,“太太!您真是個大好人!奴婢自小進宮,在宮中待了幾十年,後來伺候公主,又跟公主出宮來到相府,侍候過多少主子,從沒有一個人把奴婢當人看,只有您,您非但對奴婢好,更重要的是,您……只有您,把奴婢當做一個人……關懷奴婢,幫助奴婢!”
待二人行至門口,正要跨門而入時,得琴姑姑又欲下跪,這一次,任憑予美拉扯也拉扯不住,她便任她去了。
得琴姑姑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接著抬起眼睛,看著予美,一字一句起誓道:“太太,自今日起,我得琴老婆子便認定了您,必定一生追隨,盡心服侍,如有二心,甘願下十八層地獄!”
予美自認只是做了件該做的小事,哪裡料到這般,一時既動容,又不知該做何反應,愣了好半會兒,待回過神來,忙去扶起得琴姑姑,“姑姑,您真的言重了!不過,若您願意,予美他日自當為您養老送終。”
養老送終,這四個字何其有份量!
別說說這話的是自己主子,即便是個叫花,也足夠讓一個老太婆感動。
這跪在地上的老嬤嬤登時就呆住了,過了好半天反應過來,已是老淚縱橫,她依著予美扶她的手緊靠著予美,只覺得自己方才的誓言太輕,但已無法說出別的話來,於是便不再開口,只是緊緊握住予美的手,一雙含著熱淚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心中又默默許下了另一個誓言。
往後半輩子,只願為您,肝腦塗地,
自公主住進相府,相府的日子就變了,變得頗有些……雞飛狗跳。
若換作從前,予美避之不及,早便躲到醫館中去了。但想著還有計劃要實施,她非但沒逃,反倒頗為主動地靠近那阿米爾公主。
阿米爾性子刁鑽,常常連夫人也不放在眼中,卻偏偏對予美另眼相待。
時常約著予美出相府遊玩,這日,二人又約著,遊湖去了。
二人穿著男裝,租了一條小船,擺著一桌子好酒點心,正閒聊著。
阿米爾因當日予美見她卻未戳破的事對予美頗感興致,於是問道:“那日在相爺面前,你為什麼沒有拆穿我?”
予美有意奉承,於是笑道:“予美想著,公主既然要躲,自有公主的道理,怎敢壞公主的事呢?”
果然,阿米爾讚賞地衝她連連點頭,二人相視,便咯咯笑了起來。
忽然,阿米爾靠了過來,低聲問道:“予美姐,我在京中聽了許多關於你和相爺的傳聞,都是真的嗎?”
予美早便看出她的心思,又有著自己的盤算,於是撿她最想聽的話說,“公主是說哪部分?若是指我曾救過王爺一次,王爺感恩圖報,便是真的。若是……”她刻意頓了頓,放慢了聲調,緩緩道:“若是恩愛相加那部分……你知道的,人們總喜歡聽些好聽的故事,所以愛將一切情愛都美化,我與相爺便是如此。”
阿米爾一時不能分辨她言中之意,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就是……相爺待我好是真,但卻僅僅是感念報恩罷了,並不是因為……愛情。”予美是女人,自然知道對於女人來說,最致命的誘惑是什麼。她想讓阿米爾瘋狂地迷戀顧揚靈,非他不嫁,最好的做法就是讓阿米爾相信,顧揚靈儘管家中養著十幾個女人,但那些女人,全都是擺設罷了,他真正為之動心的,只有她——阿米爾公主。
於是,她繼續說道:“你別看相爺府中妻妾眾多,但其實他真正屬意的……似乎並未出現。”她忽而停下,上下打量著阿米爾,故作恍然道:“不過……最近我瞧著……相爺待公主……倒挺不一般。”
果然,阿米爾逐漸上當,眼睛放出光來,“真的嗎?你也覺得嗎?”
這個也字……
予美心中不由得一笑,果然,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公主,最是自信了。
但她面上卻十分配合,略帶著酸澀和羨慕恭維道:“公主天人之姿,身份尊貴,敢問天下哪個男子不喜歡呢?”
阿米爾被她哄得頗為高興,忽拉著予美,說起心底話來,模樣十分誠懇。
“予美姐,不滿你說,我原本還以為相爺是喜歡你的,但聽了好多傳聞又不敢相信……就想著,等哪天我嫁入相府,就把府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趕走……”說到這裡,她臉上閃過一絲歉意,隨即豁然一笑,“但現在,我跟你保證,就算我將府中女人全數趕走,也一定給你留一個容身之地。”
那語中姿態,儼然已經成了相府女主人。
予美靜靜地聽著,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