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懿旨傳到延禧宮時,恰好櫻桃去探望她爺爺,佛兒和乳母被舒嬪接去鍾粹宮玩耍,紅顏身邊只留下幾個稚嫩的小宮女,雖然太后的傳召讓她頭皮發緊,可她不敢怠慢,匆匆換了衣裳便要出門。
千雅見紅顏身邊沒有合適的人,欲隨她同去,怕有什麼事小宮女們不懂應變,紅顏卻擔心太后見到千雅會為難她,千雅道:“奴婢就在宮門外候著,太后娘娘看不到奴婢也就不會想起來,寧壽宮的太監宮女與奴婢很熟,裡頭萬一有什麼事,奴婢在外頭好為您想法子搬救兵。”
紅顏苦笑:“說得這麼嚴重,寧壽宮並不是虎穴狼窩。”
千雅憂心道:“若真是虎穴狼窩,帶上木棍長槍還能有所防備,可您哪一次去不是遍體鱗傷的回來?”
紅顏默默不語,將髮髻上的宮花扶正,又摸了一遍衣襟上的盤扣,便挺直身板帶著千雅往寧壽宮去。
且說裕太妃本是想投太后所好,數落些令嬪的不是,以讓太后明白自己和她是站在一邊兒的,誰曉得真把太后的火氣勾起來,一下子要把令嬪叫到眼門前,這要真出點什麼事,她一定會被皇帝和太后記恨,這會兒等在寧壽宮,真心盼著魏紅顏不要來。
那麼巧的是,紅顏才被太后宣召走,皇帝這兒見了一波大臣,因他近日行事嚴苛雷厲風行,朝廷上幾件拖延了許久的事得以順利解決,讓弘曆心情略好些,想著那日與紅顏約定喝新茶,便派人來延禧宮,看看紅顏是否有客在。誰知傳回來的話,卻說太后把令嬪娘娘召去了寧壽宮問話,這讓皇帝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又糾結起來。
弘曆在養心殿門外來回踱步,不是他不信任母親,是母親對紅顏實在太狠,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羞辱她,而他為了母子情分,一次又一次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他總覺得最初為了紅顏屢屢與母親起衝突,才惹得母親憎惡紅顏,可後來他改了,但每一次在母親面前的委曲求全,都只會讓紅顏下一次被傷得更深。
皇帝心裡毛躁極了,到底喊過吳總管道:“擺駕寧壽宮。”
此刻紅顏早已到太后跟前,她不卑不亢預備好了應對一切,待進門見裕太妃也在這裡,不由得猜想是不是為了和親王的事。
太后高坐上首,喚裕太妃:“人我給你找來了,有什麼話你自己說吧,我們令嬪娘娘是皇上的心頭肉,她若能為你說上幾句,事情就好辦了。”
紅顏緩緩起身站立,垂首恭聽,餘光見裕太妃朝自己走來,她才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裕太妃並不是在壽康宮茶水房裡的神情,看得出來她也為難極了,可紅顏不明白既然鬧到寧壽宮了,她怎麼又為難起來了。
裕太妃怯怯開口,可她聲音一哆嗦,就聽見太后冷聲道:“這是弘曆的嬪妃,是你我的晚輩,你一個長輩對著她低聲下氣地做什麼,從前皇后見了你,還要道一聲吉祥呢。”
紅顏心裡突突直跳,太后這是沒好氣,她一定要小心應對,不能再像上回那樣,又給皇帝添堵。
裕太妃索性豁出去,對紅顏道:“就是為了弘晝的事,紅顏啊,我對你說過的你還記得嗎?我不為難你,不要你做什麼難事,就替我在皇上面前說幾句,勸誡皇上多多在乎兄弟情義,就這麼簡單,這也是你身為嬪妃的該做的事呀。”
那天紅顏把該說的都說了,這會兒她也只能給出同樣的結果,看得出來裕太妃來寧壽宮,本是求太后的,她不明白太后為什麼會把自己叫來,可不論二位做什麼打算,紅顏的決定不會改變。
她斬釘截鐵的說:“後宮不得干政,太妃娘娘您知道。”
裕太妃沒好氣地說:“什麼干政,不過是希望皇上兄弟和睦,這是家裡的事。”
紅顏明白不論再對裕太妃說什麼,都是浪費口舌,要是說得通,她也不會又來糾纏。這不是從前她協理六宮時,哪一處宮裡多要些木炭燭火的細瑣小事,紅顏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是女人爭風吃醋對她指指點點口出惡語,紅顏可以不在乎。這是關乎朝廷的事,她一個女人傢什麼都不懂,既然不懂就不敢亂插手,又裝什麼仁孝之心,去指點什麼兄弟親情?
“太后娘娘。”紅顏轉向太后,恭敬地問,“臣妾愚昧無知,還求太后指教,臣妾想知道,和親王的事是家事還是國事。”
太后見紅顏把事情又推向自己,而她也明知道這不妥當,紅顏這樣做顯然是在責問她,太后如何能被紅顏制住,冷幽幽朝裕太妃看了眼:“你們來好好商議,我聽著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