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選擇站在後面,那個角度看風景更好,而且想要說話的時候只要低頭就行了。
“但是會比較累。”因紮吉已經不客氣地坐到前面了。
安東搖了搖手指,“你知道有句話叫‘來都來了’,出來玩還擔心累不累,那不如在家躺著。”
雪橇啟動了,狗狗們跑得很輕松,在經歷最開始的刺激之後,安東的注意力被周圍的風景吸引了。他們在樹林裡,又黑又短的枝杈歪七扭八地伸著,幸好沒有突然攔在眼前的暗器。路被之前經過的無數雪橇壓得很平,所以根本不用擔心跑錯道。前面還有兩隊雪橇,跑著跑著就變成了遠處的小黑點,把他們落在最後。
“我們是不是得讓狗狗跑快點?”安東只擔心了一秒,“但是狗狗看著好辛苦,還是別催它們了。”
因紮吉作為坐著最悠閑的人,接過了拍照的重任,遠處的雪山在陽光下閃著可愛的粉色,可是雪橇拉了許久那些山還是離得非常遙遠,顯然雪原空曠,他們根本不可能過去。
拍了一圈之後他又轉向身後,安東對著鏡頭想要比剪刀手但是手套限制了他的發揮,看上去像是上課舉手一樣,有點傻。因紮吉再把相機反轉舉到面前,安東彎腰湊過來,兩個人正要拍照的時候,他突然大叫著打斷。
“誒!你看這只狗在幹什麼?!”
最後一排靠近他們的一條狗突然撅起屁股墊著腳跳著往前走,“它受傷了嗎?這該怎麼辦,快讓它們停下”
然後安東就看到那條狗邊跑邊開始拉粑粑,一坨坨棕色幾乎是飛到後面的地上,然後被雪橇壓過去。整個過程持續了幾秒,生産了一堆垃圾的狗狗興奮地叫了兩聲,恢複了和其他狗同步的頻率,像無事發生一樣繼續跑。
安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剛才在路上看到的那些棕色痕跡他之前還以為是泥土,萬幸天氣太冷了什麼都聞不到。但是,“你別拍了!”安東推了一把又開始拍他的因紮吉,但相機還是沒有收回去。
“這是錄影。”因紮吉憋笑,他從剛才狗狗開始作案的時候就開始拍,然後是安東皺著眉頭怪叫的樣子,這真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噫,真惡心。”安東也忍不住笑了。
行程總共兩個小時,安東最開始的時候還興奮地嘰嘰喳喳,跑了不到一半就沒聲音了。上坡的時候看著狗跑不動他會忍不住下去幫忙推,等下坡的時候又沖地太快害得人腿軟。
狗狗還在不知疲倦地奔跑著,安東已經趴到前面去了,氣喘籲籲地嘟囔,“我剛才還在心疼狗,現在狗都不會心疼我。”
這話聽上去可不太對勁,真的只是在說狗嗎?因紮吉側著腦袋出來玩不要糾結累不累,不然就在家躺著。”
“我現在就想躺著。”安東氣哼哼地頂回去,帶著雪橇都歪七扭八地差點翻倒,他連忙站直了才穩住。
“所以你要跟我換嗎?”因紮吉的建議怎麼聽都不太真心,“雖然‘來都來了’。”
安東深吸了一口氣,“就剩二十分鐘了,我不信撐不到那時候!”
玩完雪橇安東根本沒力氣去餵狗了,營地裡供飯,安東看著狼吞虎嚥的狗,慢吞吞地啃了一口肉排,真羨慕它們的好體力。篝火上加熱的可可飄出香味,因紮吉端了一杯在手裡,嘴裡哈出來的白霧和可可的熱氣混在一起,模糊了遠處的夕陽。
第二天安東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來,“這兩個小時和跑了一場比賽沒什麼區別!”看著完全沒事的因紮吉,他偷偷把旁邊空出來的枕頭推到了地上。
因紮吉不計較這些幼稚的小動作,把人從被窩裡翻出來,“泡了溫泉就好了,今天不去明天就沒辦法出門。來都來了,你真的想一直躺著嗎?”他已經發現了四字箴言的妙用,只要說出來,安東就像打了腎上腺素一樣滿血複活。
冰島有世界上最大的溫泉,安東以前泡過的小池子和它根本沒辦法比,只是這樣一來人比較多,水看著有些渾濁,水面上滿滿都是硫磺的味道。
溫泉分為室內室外兩部分,水下是連在一起的,可以從室內下水,穿過小門就能直接到室外,免得在零下的溫度凍到。
泡到熱水裡之後,安東覺得身上的痠痛緩解了很多,又恢複了精神頭可以繼續玩,等到了室外水溫也沒有變低,反而暖和的勁滲到了骨子裡,讓人舒服地想嘆氣。
“你看遠處的光,為什麼這裡的天空總能有這麼多顏色。”安東指著像調色盤一樣的天空,在模糊的水汽裡,一切近前的東西都沾上了藍色的冷淡,抬高視線才能看到棉花糖一樣的陽光。一望無際的水池裡人影模糊,服務站的小房子黑乎乎的,扭曲地彷彿夢境。
因紮吉卻沒有順著他去看那些景色,安東肩膀露在水面上,裂縫一樣的紋身掛著水珠,有幾滴順著向下流,最後停到盛開的花心上。
沒有聽到回應,安東側著頭想看他,被因紮吉突然放到肩頭的手阻止了後面的動作。
“紋身露出來了。”面對安東的疑問,因紮吉若無其事地說,指尖在肩頭裂縫交彙的地方摩挲,在上面留下一塊不顯眼的紅痕。
安東撥開已經沾濕的發尾,他不喜歡在公共場合露出紋身,洗澡的時候對著鏡子自己欣賞到就可以了,但是“這兒水汽太大了,沒人看得見。”
“所以是專門給我看的嗎?”因紮吉輕笑著,手離開那抹痕跡,順著向下滑動,最後停到胸前,輕輕撓了兩下。
安東的臉在水氣中泛紅,肩頭傳來的觸感變得清晰,讓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但顫抖的睫毛和滾動的喉結出賣了他的不平靜,直到突然經過兩個大叫的孩子,才打破了這奇怪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