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拉格

布拉格

◎等我考慮好了你會知道的◎

初春傍晚的布拉格天氣還有些冷, 沒有高樓大廈的老城區，落日的粉色霞光灑在格子地面上，伏爾塔瓦河兩岸的白房子已經沾上了夜幕的冷光, 遊船發動的聲音鬧哄哄的，混著遊客的說笑聲慢悠悠地飄向水面中央。

“我太喜歡有河流橫穿過的城市了，聽說天氣再暖和一點河上還會有天鵝。”安東隨口感嘆，這些都是他剛從旅遊手冊上看來的，現在卻表現得像是在這裡生活過很多年的樣子, “米蘭就不行, 那一點點運河看著好沒意思。不過馬德裡好像什麼都沒有。”

雷東多把這句話在腦子裡轉了兩圈, 沒有著急發問安東為什麼這麼說, “馬德裡也有河，那是座很漂亮的城市。”

“啊, 是嗎？”安東尷尬地看向遠處,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咧嘴, 他只是隨口想拉踩一下馬德裡, “我指的是又寬又長的河, 太短了沒什麼意思。”

兩個人離開河岸，登上了老城的鐘樓, 太陽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點點橘色的光在天的盡頭，城市遍佈紅房頂的建築，在亮起的街燈陰影處和夜色揉在一起。

“真漂亮，要不是出來比賽，我可能想不到會來這裡旅遊的。”

這句話也有點扯淡, 安東在更衣室裡最喜歡議論放假去哪兒玩, 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打嘴炮沒有實際行動, 但如果說過就是去過，他幾乎快把歐洲玩遍了。但雷東多選擇順著安東的話往下說，“等你再踢幾年，還能去到更多城市。”

安東暢想了一下，“幸虧我踢球了，而且出來可以和熟悉的隊友一起玩，順便還能踢比賽，一個人就沒什麼意思。”

雷東多感覺到安東亮晶晶的眼睛在看他，於是側頭看了回去。安東或許真該修煉一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雷東多隻看了一眼，就從他的表情猜到了他真正的想法。

“跟隊出來比賽時間太緊了，或許等我以後退役了再過來玩，能更輕松悠閑一點，至少不會像今天這樣，聖維特教堂已經關門了。”

安東閉嘴了，他想說的是球員生活的美好，為什麼雷東多反倒開始期待退役之後了？這可真難辦，安東在去吃飯的路上還在胡思亂想，或許從一開始想要試探的想法就是錯的，他還不如直說呢，這種彎彎繞繞不適合他。

晚飯嘗試了布拉格特色的烤肉排，老實說歐洲這些烤肉排味道都沒有太大區別，雷東多愈發興致勃勃地懷念起他在皇馬時候跟隊四處歐戰吃到的美食。“米蘭很可能以後和這些球隊比賽，所以你到時候都能嘗到。我也可以等再過兩年不需要天天訓練的時候出來玩一玩，想想就很期待。”

安東的腦袋越垂越低，雷東多在過去的半個小時一直在說回到皇馬或者退役之後的話，讓他根本插不上嘴。

“你們也在這兒吃飯嗎？味道怎麼樣？”突然他後背被拍了一下，是魯伊科斯塔和因紮吉，因紮吉一副驚訝的樣子，假裝他不知道安東昨天就搜到這家店打算嘗試一下。

又多了兩個人，餐桌上更熱鬧了一些，“你們來的正好，我剛剛還在和安東說，這裡很適合度假。”

魯伊科斯塔接話，“我也覺得，多漂亮的城市啊，就是有點冷，四五月份的時候過來應該更舒服。再踢兩年等我踢不動的時候，就可以出來玩了。”

“你離踢不動還早著呢！”一直沉默的安東抬頭瞪他，怎麼一個個都這麼說話？“還有費爾南多你也是，上一場比賽還差點助攻了。現在這麼說可真是搞人心態！”

因紮吉總算知道為什麼從見面開始安東的表情就不太好，魯伊科斯塔被突然懟了兩句，笑著拿餐具敲他的手，“這不是隨便在聊天嘛，你怎麼突然急了？費爾南多你惹他了？”

“我可沒有，還是先吃飯吧。”眼見目的達到，雷東多也不繼續欺負安東了，開始聊明天的比賽，和後面可能會遇到的對手。

“或許我們還能遇到皇馬呢？”魯伊科斯塔這話是說給雷東多聽的，米蘭這兩年遇到皇馬的次數不算少，不過在新俱樂部拿到歐冠的阿根廷人重回伯納烏，或許更能讓美淩格懷唸吧。

雷東多恢複了冷靜，好像剛才那個三句話不離馬德裡的人從未出現過。“還有好幾場比賽，中間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

安東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因紮吉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

“我哪兒有什麼計劃，我就不該想著從費爾南多嘴裡套話出來。”安東煩悶地擺弄著叉子，盤子裡還剩了幾片沙拉他已經不想吃了，“你說，如果一隻球隊能上貳拾貳個人該多好。”那樣米蘭擁擠的中場就可以人人首發，不會讓雷東多和魯伊科斯塔他們産生自己已經不再能踢的念頭。

因紮吉憋笑，他從來希望場上的球員越少越好，這樣他就能有更多射門進球的機會，像安東這樣拉著一堆人想要打群架的想法他還是頭一次見。“那就要兩個裁判了，一邊半場站一個，不然看不過來。”

“他們兩個起沖突了怎麼辦？互相把對方罰下場嗎？”安東甚至還腦補了一下那個詭異的場景，實在有些好笑，他終於不再垮著臉了。對面兩個人的聊天已經進展到拜仁和皇馬明天第二回合誰會勝出，第一場這兩支球隊壹壹戰成平手。

雖然沒聽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麼，識別到關鍵詞的安東還是立刻跳了出來，“拜仁會贏！皇馬”在雷東多的目光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過仍然堅強地沒有改口，“皇馬趕快回家吧。”

之後回酒店的路上，安東沒有再試圖從雷東多那裡套話，一直等到睡前，“費爾南多，你打算這個賽季結束了就退役嗎？”

等了一晚上終於聽到了這個問題，雷東多沉默了一瞬，沒有直接回答他，“安東，有些決定不是隨便會更改的，但想要做出那樣的決定，也需要考慮很長時間。”

“所以你還在考慮，而不是已經做好決定了是嗎？”安東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可以多考慮兩年順便和俱樂部續個約，不著急做決定。而且你看我們這個賽季離意甲冠軍很近了，歐冠也很有希望，這些成績都離不開你的！”

“那我在米蘭把該拿的獎都拿了，不久剛好沒有遺憾可以順利退役了嗎？”雷東多開了個玩笑。

安東大腦飛速運轉，“義大利超級杯沒拿到！至少下賽季才有機會，還有義大利雙冠王，意甲和義大利杯，之前只有拉齊奧拿過，我們也應該試一下！”

雷東多看著安東急切又有點興奮的樣子沉默了，他一直覺得是否退役是自己一個人的決定，皇馬的王子希望回到伯納烏退役，但理智告訴他佛羅倫蒂諾當主席的時候自己不會等到這麼一天。米蘭也是偉大的俱樂部，他在這裡取得了不輸於皇馬的成績，只是和身穿白衣的陸年相比，在義大利的日子總是差點什麼。

米蘭給他的續約條件很不錯，但雷東多還沒有做好決定。安東不是第一個挽留他的人，雷東多想到馬爾蒂尼找他聊天的時候，話語裡透露出對米蘭的熱愛，彼時他只是欣賞這樣純粹的感情，自己也曾如此愛過一個球隊，可惜最終沒有好結果。

但當他在年輕的安東身上看到他對米蘭青澀的、但和馬爾蒂尼如出一轍的感情時，他突然有些羨慕，自己再也找不回這樣的心境了。

或許這就是米蘭的魅力吧，雷東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太著急了，安東。等我考慮好的時候，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