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名義上已經是一線隊的一員,菲利波絕大多數時間還是跟著梯隊參加地區級別的比賽。賽季結束的時候,俱樂部給這個一手培養起來的小球員兩條路,一條是留在一線隊,下賽季會增加他出場的時間,但是不能保證首發;一條是租借到第三級別聯賽練級,雖然水平差一點,但至少能得到更多的鍛煉。
因紮吉夫婦對於菲利波的選擇不會多加幹涉,他們覺得兒子如今能成為一名職業球員已經足夠讓他們驕傲了。西蒙內希望哥哥能留在皮亞琴察和他一起,但菲利波更想去丙級球隊練級。
“下賽季你的出場時間肯定會變多的,俱樂部不會看不出來你的水平,而且現在在乙級聯賽肯定比丙級更好更鍛煉人,你為什麼非要租借出去?”
面對西蒙內的抱怨,解釋了很多次的菲利波又說了一遍:“因為我想當首發,我想多踢球,過去一個賽季我在替補席上坐得煩透了。”
兄弟兩個難得鬧了矛盾,西蒙內連晚飯都不吃了,跑出去找隊友玩,菲利波在因紮吉夫婦的關照下沉默地吃完晚飯,在院子裡一個人踢球,球大力砸在牆上又彈回來,“邦邦”的響聲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菲利波聽到身後屋子裡媽媽突然提高的聲調,她在和安東打招呼,安東過來了?
他又來了幾腳射門,然後看到安東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坐著,就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他。
“你過來幹什麼?”
“蒙內讓我過來找你玩,”安東是個健康的小孩兒,唯一的問題就是不長個子,他的腿搭在躺椅邊沿,角尖在草地上蹭來蹭去的,“你們吵架啦?”
菲利波不說話了,轉回去又把球狠狠地踢到牆上,球在滾回來的路上被安東截住。
“我來找你玩的,你不帶我玩嗎?”
這是安東第一次主動要求踢球,菲利波最開始只是抱著哄孩子的心態,但很快就認真了起來。安東雖然非常業餘,但曾經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的天賦在今天展露的更加徹底。
一大一小在院子裡玩的灰頭土臉氣喘籲籲,等終於休息的時候,兩個人並排坐在球門前。菲利波在喝水,安東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開始伸手揪草葉子。
菲利波立刻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你在幹嘛?”
安東把手背到身後,瞪大眼睛看他。菲利波不吃他這一套,從背後拉著小孩兒的手放到身前,這下把安東整個人都圈住了,“這個草皮是我養的,很費勁,你要是弄壞了以後就過來幫我修,聽見沒?”
安東做了個鬼臉,把手上的髒東西都抹在了菲利波的衣服上。“所以你們為什麼吵架了?”
菲利波把兩個人吵架的內容簡單說了一下,現在複述一遍感覺挺幼稚的。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安東非常有經驗地點評,“我把我媽媽惹生氣了,她第二天都不會再罵我。何況蒙內沒有真的生氣,不然他也不會讓我來找你啊。”
菲利波當然知道,他也知道西蒙內只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自己要離開家這件事,他們怎麼會真的吵架呢?
“所以你覺得我該留在皮亞琴察還是出去踢球?”
“你要租借去的那個地方遠嗎?”安東的關注點很奇怪,菲利波想了一下,“坐車要一個多小時。”
“那就很近啊,聽蒙內的意思我還以為你要去坐飛機都要兩三個小時的地方呢。”
安東的語氣很正常,但菲利波從裡面聽出來了一點點陰陽怪氣,他決定換個話題:“今天踢了這麼長時間,你還是不喜歡踢足球嗎?”
“我喜歡和你還有蒙內踢,別人我不認識,所以不想和他們踢球。”安東把足球當成是一種和朋友一起消遣的遊戲。
菲利波不是很理解,“但是你和他們踢球就可以認識他們了啊?”隊友是踢球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取得勝利,不過安東不感興趣就算了,至少以後在家可以拉著他一起玩就行。
西蒙內在當天晚上回家之後就和菲利波和好了,後來菲利波在壹拾玖歲生日的這個夏天租借到了意丙球隊阿爾比諾萊費,在那裡他獲得了自己一直期望的首發位置。
西蒙內如今已經升到了較高階別的梯隊,平時訓練的時間也變多了,不過安東還是能在每個比賽結束的週末看到他們回家,然後被拉過去一起玩球。
西蒙內還帶著他去小鎮阿爾比諾看比賽,因紮吉夫婦最開始不放心兩個未成年出遠門,但倪女士覺得幾十公裡的路程根本不算遠門,非常放心地把安東交給了西蒙內。後來兩個人去的次數多了,家裡慢慢也就不管了。
菲利波在阿爾比諾萊費收獲了一個成功的賽季,出場了貳拾多次,進球數上雙,賽季的最後兩個月,他的狀態愈發火熱,老東家皮亞琴察已經表態要在賽季結束將他召回。
最後一輪比賽之前,菲利波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回家了,他計劃認真備戰在租借俱樂部的最後兩場比賽,等賽季結束了收拾好東西再回家。但在和科莫的收官戰開始前兩天,他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慣例聊了一些家裡的情況,瑪麗娜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安東媽媽突然生病了,這幾天住院,情況好像有點嚴重,你賽季結束先趕快回來吧。”
菲利波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不好的訊息,和科莫的比賽他完成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帽子戲法,但他來不及高興,帶著從裁判那裡要來的皮球就趕回了皮亞琴察。
倪女士去世了,因為一場急病。從她住院到最後離開不過幾天的時間,她甚至在最後的時間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後事。自己沒了什麼可以聯系的親人,安東的國籍轉到了義大利,唯一能託付的只剩好心的鄰居因紮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