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也有些懊惱自己用得遲。
文心文士五感超出常人。
這些人嗓門大,談論聲音也不小。
一字一句他聽得清清楚楚。
小廝裝扮的虞紫看著他眉頭擰緊,眉宇間戾氣愈重,初始詫然不解,但看那些眼熟村人聚在一起笑談的模樣,隱約猜到。
康時問她“一直都這樣?”
虞紫道“以前……略微好點。”
大人談論的時候,很少會避著孩子。
哪家是正經娶來的,哪家是略賣人帶來的,虞紫也知道七七八八,總的來說,十戶裡麵有兩戶。但現在愈來愈窮,其他村女子一聽朱家村就知有多窮,正經娶娶不到。
用家中女子換親也未必有人肯來。
娶不到就隻能指望略賣人了。
虞紫離開朱家村好些年,也不知道村子裡又多了哪幾張生麵孔,神色微微一黯。
康時道“爛和很爛有甚區彆?”
虞紫自然知道沒區彆。
約莫又等了半刻鐘。
因為康時說人手非常缺,還能下地乾活的都可以去試一試,若是沒被挑中也能獲得三日口糧。這麼好的機會不白嫖豈不可惜?
不論年齡,能喘氣能走路的都來了。
康時眉宇逐漸舒展。
溫聲問村正“就這麼點人?”
村正捧著一卷村中眾人登記的戶冊。
真誠地道“基本都在這裡了。”
康時接過來,發現上麵的字意外得娟秀漂亮,看字體倒像是閨閣女兒的,運筆之間帶著些許風流寫意,氣韻難得,一點兒不像村正一個大老粗能寫出來的。
“你這字著實不錯。”
一側的虞紫臉色沉了沉。
因為——
老村正笑道“回使者的話,這是村裡一個寡婦寫的,能得使者誇讚,實屬榮幸。”
康時聞言,唇角篾笑淡去。
他基本猜到這位寡婦是誰了。
“人在何處?”
老村正道“人已經不在了。”
“哦,是吾冒犯了。”
康時掩卷,將這卷簡書遞給默默紅了眼眶的虞紫,掃了一眼眾人“人可在?”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
村正還以為是問自己。
不知該如何回答。
什麼“人可在”?
虞紫初時也不解,但她繼承了她母親的聰慧,略回想康時的動作,一想便通。
她克製自己的眼神,儘量不要露出仇恨,用餘光乜了一眼人群中熟悉、蒼老不少的熟麵孔,重重點頭,答道“他們都在。”
過繼來的寶貝“香火”也在。
跟以前一樣吊兒郎當,眼朝天看。
虞紫剛剛還聽到這倆老的在討論寶貝孫兒來年就十四了,該幫著相看孫媳婦。
甚至還提到虞紫,說使者身邊的小廝生得俊秀貌美還眼熟,可惜太瘦弱,若胖些還是女兒身,與自己孫兒挺般配。他們準備乾點活,攢攢錢,開春找個略賣人看看貨。
虞紫聽了,嘴角微動。
那一刻不覺恨,隻覺得可笑。
康時點點頭,起身揮手,在村正由喜轉疑的目光下,說出那句——
“人齊了就好!這些人,全部拿下!”
與幾十號人一同行動的,還有從他腳下湧開的文氣,並於四周築起文氣城牆。
這一變故將眾人嚇得不輕。
他們都是聽了好消息,喜滋滋跑來集合的,手中沒拿什麼家夥事兒,想散開逃跑也跑不掉——不是剛跑兩步被踹地上,疼得吱吱呀呀亂叫,就是被文氣城牆彈回來。
拚命反抗?
人家的刀子已經架在他們頸側。
若試圖搶刀子?
一聲慘叫毫無征兆地穿入他們耳膜。
循聲看去,一人左手被砍去了三根手指!捂著鮮血滋出的手掌,疼得青筋暴起,在地上亂打滾。這一幕直接將眾人震住,村正被拿下,大叫“你不是使者?”
康時道“我是啊。”
“也是來招人的。”
“隻是不給錢而已。”
“錢不給,但人,我要。”
康時懶得看他,手指一曲。
冷聲下令“全部帶走,誰反抗,先剁手,再不聽,割耳,仍不聽,挖眼砍足!”
一字一句皆是令人膽顫的殺意。
還釋放了些許威壓。
這些刁民何時見過這陣仗?
再加上威壓壓迫,莫說反抗,雙手雙腳都嚇軟了。全被反綁抓起,串成一串。
任務完成,康時起身彈去在此處沾染的灰塵,翻身上馬“虞小娘子。”
虞紫還沉浸在近距離感受文氣的震驚之中,她記得上次就是這玩意兒將她製服在地,逃也逃不了。這就是——
文心的力量嗎?
一人困住朱家村幾十戶人。
虞紫記得,這些人中間可有不少能單手摁著家中逃跑婆娘往死裡打的人,他們力氣大,被他們盯上就像是被蛛網纏繞,再也無法逃脫,麵臨的就是被困死一生的絕境!
而被她判斷是“斯斯文文,一看就不能打”的康時,隻站在原地就將所有人製住(其實並不是)!那一瞬,她聽到胸腔鼓噪狂跳的巨響,對力量的渴望點燃她的野心。
“小民在。”
“狀紙可寫好了。”
虞紫朗聲道“寫好了。”
就在她懷中放著。
沾著她的體溫。
也沾著阿娘半生的血淚。
虞紫回首看著哭啼啼、亂作一團的朱家村眾人,從未覺得身體似今日這般輕盈,似乎冥冥中有一股溫暖親切的力量。
正托著她的身體。
康時劍指一曲“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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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終於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