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慕是不喝酒的,但不知怎地,吃著吃著就醉了,原來其中一份佳肴是用百年美酒抹蒸而成的,他隻食肉味,不聞酒香,因此越吃越醉,越醉越能吃,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記得了。
當他醒來之時,頭非但不暈,反而清暢許多,就是身體有些乏累,酒氣從內向外透出,但不腥臭,反而似杏香一般。
他環顧四周,不識此處是何地,應該是樓間一層,四處皆木製,地麵隻鋪一層草席,沒有其它任何家具,涼風從外吹入,爽身非常。他起身向外,走至樓邊亭台,竟見棉雲鋪延三千裡,烈日懸在雲中央。
這樓怕是有萬丈高,此層竟在日下雲上。
一股能量在背後凝聚,方天慕立刻回身,走回了樓內,房間深處出現了一人,隻是這人的麵前,掛著一麵草席,做屏風之用。而這人的能量,正是方天慕感知到的最強大的那個。
不多時,又有三股能量在身側凝聚,那三個四五百歲的,方才以燈籠半身影出現的老人,現出了實體,盤坐在方天慕的兩側。
掛著的草席從下向上卷起,坐在方天慕右側的五百四十多歲的沉麥的孫女,疑惑道:“仙祖,您這是?”
草席後傳出一人聲音,如玉石明,清亮動聽,他說道:“在這孩子的眼睛麵前,這俗物是多餘的。”
草席卷完後,便消失不見,而席後那人,衣雅長衫,麵如冠玉,眉如畫境,其身並無劍器,卻處處儘顯寒光,模樣像是二十五六,但方天慕可以看透其能量級和痕跡,其出身至少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這家夥——真不簡單。
更令他難以平靜的是,此人身上超脫凡意,已誕生神性,卻又覺得那神性不純,更似妖性過半,神性初始,難道這沉氏一族的老祖,是妖人之身?
能量級高的可怕,境界恐怕達到了近神的某個階段了。
與之前對自己和和氣氣的態度不同,坐在自己左右兩側的老人,看著方天慕的眼神十分冷肅,好像已經將他的秘密全部參透,此刻等待著,正是最高位者的審判。
方天慕開口冷道:“這是哪裡。”
沉氏仙祖回道:“稚鹿樓第六層。”
“你找我何事。”
在仙祖和方天慕對話期間,三位老人一句話也不參與。
仙祖說道:“想問問你,是如何悟出月菇術的。”
“我已經說過了。”
沉氏仙祖淡淡地望著方天慕,而此時,與其對視的方天慕的星辰之目,忽然失了顏色,好似億萬星辰隕落,他“瞎了”,隻剩了凡人的視線。
仙祖說道:“你這雙眸傳承羨煞旁人,要是再讓你修煉一百年,這夜中星辰就真在你眼中了,但這雙眼,並不是你悟出月菇術的緣由,你還隱藏了什麼力量。”
方天慕從這時起,越發地覺得眼前這人的能量有些熟悉,但他不該是之前自己見到過的某個人,是怎麼回事呢?
“說吧,孩子,自己說出來。”左側的一個老者平淡道。
而右側的老婦,沉麥孫女,卻厲聲嗬斥道::“讓你說就快說!趁你還有說的機會!”
方天慕忽然盯著仙祖的臉出了神,哪裡好像有些不對勁,是了,是眼睛,這男人眼睛瞳孔是直的,眼角也太勾了些,有些“魅”,不同尋常的“魅”。
幾息過後,方天慕恍然大悟,冷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因為你知道,月狐早就死了,是被你煉化了吧。”
此話一出,樓內的溫度降至冰點,老婦一揮手,火色的能量場堵住了所有出口,她惡狠狠地望著方天慕,而其他兩位老者,麵帶驚愕之色。
仙祖說話了,他的語氣也顯露出了些意外,說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是猜測,你既然知曉此事,那就不能放你離開了。”
方天慕冷嘁一聲,心念起,身側同時出現了四條陰間裂縫,既然對方先起殺心,那就彆怪他喚出江昌丹璞那一半怨魂了。
忽的,陰間裂縫如冰凍一般,封住了口子,而他的黑刀“大滅”上,也附上了一層冰霜一般的術層。
方天慕冷蔑地望著男人,所謂的熟悉感,他搞清楚了,那男人的能量之中,包含著月狐之能,與石磨上那六百多年前遺留下來的月狐能量一模一樣,而且,並不是一縷一毫,那能量已經與男人之身融合到了一起,現在他應該是人和月狐的融合體了。
方天慕冷道:“你殺了月狐,卻告訴族人月狐走了,你用謊言掩蓋了真正的曆史。”
仙祖忽然大笑,好似解脫,癲狂道:“月狐走了是真的,六百年前所有族人都看見了,月狐走後在四山七海出現,最後沒於"疫"海,也是真的,月狐,被我....煉化十年,抽儘精血....也是真的,我是用真的曆史,去掩蓋了一個謊言。”說完後,仙祖似泄去了力氣,或許這數百年,他憋得太苦,難得一吐為快了。
而他的氣息在方才失去了神性,大顯妖性,待到他發泄結束,妖性又減弱,神性重新出現,他的雙眸中已不見世俗之物,在修行之道上,他真的已至一個足高的境界,方才流露出的,仿佛是他最不舍的最後的人性了。
果然,他的身軀開始向上升騰起白色的能量紋線,在方天慕的感知中,這家夥的能量級正在瘋狂地凝聚自然之能,他在突破,甚至說是在飛升,這位戳破他謊言的不速之客,帶給了他莫大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