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約定達成，帥帳內陷入了十分漫長的一個時辰。
羅戎滿臉是傷，本不想以如此狼狽的麵容過多和旁人交流，可隨著等待變得漫長，不禁想到何不趁著眼下的機會，向齊康長請教一些兵法上的見解，但奈何場麵如此寂靜，貿然開口難免會顯得尷尬，隻得滿懷猶豫的盯著齊康長，寄希望能先等到一次對視，作為開口問詢的契機。
齊康長一直照看著昏迷中的呼延嘯雨，自然也感到時間過得極慢，但卻沒有閒情逸致搭理其他人，隻是在榻前獨自焦急。
帥案旁的段歡同樣無所事事，但瞧著齊康長看著呼延嘯雨，羅戎又看著齊康長的古怪場麵，自然無意加入其中，於是轉而看向了另一位沒有參與其中的活人。
角落中的醫者本不想招惹任何人，也知道自己招惹不起任何人。
羅戎將軍就不說了，那可是即將提拔自己的貴人。
其餘幾人，光是旁聽就已經猜出了他們的身份，而且羅戎將軍被打成了如今這副熊樣子，都不敢發作，足可見這幾人的可怕。
但即便如此，醫者仍能感到背後總是涼颼颼的，於是詫異的微微抬起頭，頓時就瞧見了那神情古怪，好似個變態殺人狂的怪人，連忙麵色窘迫的轉頭看向一旁。
段歡實在無所事事，於是便提著雙刀緩緩移步，再次走到醫者的視線之中，主動與其對視。
醫者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索性便再次低下頭，眼不見心不煩。
嗒！嗒！
但讓醫者沒想到的是，對方遠比想象中的更加難纏，竟直接走到了身前，那被掂在手中的兩柄鋼刀，正好闖入自己低垂的視線當中。
“哎呦喂~”
醫者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連忙閃身躲向一旁，一臉戒備的看著那麵帶笑意的怪人。
同時也因為這一聲大喊，徹底打破了帳內的沉默。
齊康長循聲回頭，恰好注意到了望向自己的羅戎。
羅戎雖然等到了對視的機會，但卻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心中的尷尬，隻得轉頭避開齊康長的目光，向那醫者訓斥道“放肆！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
“我……他……剛才……我，我錯了！”
醫者下意識想要推脫，但考慮到自己在這帳中的地位，幾乎約等於空氣，最終隻得老老實實的低頭認錯。
正在這時，段歡忽然揚起鋼刀，輕輕托起醫者的下巴，笑嗬嗬的說道“你彆害怕，我隻是想問問你，在沒有隨軍出征時，像你這樣的醫者，平時隸屬於何處啊？”
“平，平時，都在將軍府醫舍供職，醫術高深者，伺候大將軍和府中供奉，以及他們的家眷，醫術淺薄者，則是負責給府中親兵和下人瞧病。”
醫者顫巍巍的答道。
段歡點了點你頭，繼而問道“那你的醫術，算是高深，還是平庸啊？”
醫者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揚，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還，還算高明，否則大少爺也不會讓我隨軍照應羅將軍的安全，嘿嘿~”
“這麼說來，你很有可能是呼延嘯風安插的眼線了？”
段歡忽然鄭重質問道。
醫者一怔，連忙搖頭擺手道“沒，沒有啊~我隻是行醫之人，從來不參與其他事情，而且大少爺如今十分孤僻，而且名聲不太好，將軍府內上到三十六將，下到奴仆丫鬟，除了蕭紅衣將軍和孟雁丘將軍，沒人敢靠近他的！”
段歡眉頭一皺，好奇問道“哪方麵的名聲不好？”
醫者聞言，當即向羅戎投去求助的目光。
羅戎意識到曾經在軍中威望不俗的北境兵仙，如今已經物是人非，而自己因為常年待在北境，又始終追隨蕭將軍，故而沒有察覺到這些違和之處，當下也不免好奇於段歡的問題，便繼續保持沉默，等待醫者做出解答。
但見羅戎沒有反應，醫者隻好破罐子破摔，低聲道“現在將軍府內都再傳，大少爺命犯兵煞，凡是隨他出征的人，都得被他克死！一開始還是有很多人不信的，但接連幾次隨他出征的隊伍都是死傷慘重，就連蕭將軍也因此斷了臂膀，信的人便越來越多了，都有意無意的躲著少將軍，擔心自己命數不硬，反被他克死！”
“原來是這樣啊！”
段歡笑著應了一聲，而後收起雙刀，主動抬手摟住醫者的肩頭，隨意問道“那你覺得，一個命犯兵煞的人，還能做大將軍嗎？”
醫者見這怪人收斂了殺意，心下不由得放鬆起來，連連苦笑著搖頭道“實不相瞞，早在兵煞之說興起時，就有流言伴隨而生，說是大少爺注定不是鎮北大將軍的人選，二少爺才是天命所歸的北境之主，隻是這種消息每次傳得沸沸揚揚，大少爺都會殺掉一批人，所以眼下沒人敢聲張，都在心裡暗自琢磨！”
段歡仿佛和老友閒談一般，認真又隨意的點了點頭，再次問道“那你覺得，這說法可靠嗎？”
醫者聞言，再次看向羅戎，但在羅戎神色正常，沒有絲毫阻止之意，便坦然道“說實話，大少爺的性情，過於陰狠了些，實在不是明主之選啊！”
段歡認真點頭，而後看向羅戎，正色道“今日我與老齊聯手，逼迫你為呼延嘯雨療傷，你就算反抗也沒有勝算，想必就算呼延嘯風知道了，也不會怪人，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到呼延雄麵前邀功，一定能博得庇佑！但是這位神醫，私下編排將軍府大少爺，誹謗其命犯兵煞，一旦泄露出去，應該是必死無疑了吧？”
醫者頓時一驚，連忙掙脫開段歡的手臂，快步閃到了一旁，滿是懊惱和委屈的看著段歡。
自己剛才差點將他當成朋友，每句話也都是在他的引誘下說的，沒想到轉頭就把自己賣了！
羅戎看著段歡怔怔出神，隨即便想到了他此舉的用意，當即點頭道“沒錯，以大少爺的氣量，他必死無疑！”
段歡轉頭對醫者微微一笑，輕聲囑咐道“聽到沒有，跟著呼延嘯風，你肯定必死無疑，所以你以後隻能跟著羅將軍，做羅將軍的心腹，才有平步青雲，前程無量的希望！”
醫者聞言，隻得擠出一絲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連連點頭道“誒，我一定跟緊羅將軍，我以後隻聽羅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