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其他人,很可能不會拒絕自己的愛人。
羨魚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晚上要帶鏡流和他的親友見麵。
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向鏡流說出實情。
鏡流來到羨魚身側,挽住愛人的胳膊。
一不小心逗過頭了。
她知道對方沒生氣,卻還是問:
“怎麼?生氣了?”
羨魚搖頭。
“沒有。”
“我隻是,有些話……想對你說。”
“先從我的父母說起吧。”
羨魚記不太清了。
好在讚達爾還記得。
儘管學者隻是略略提了幾句,羨魚也能拚湊出自己的原生家庭。
接著再通過自己的性格、觀念和行為,推算出他父母的性格。
羨魚一邊回想自己對待仙舟人的方式,一邊說:
“我的父母很愛我。”
“他們認為,子女是獨立的個體,因此,他們不會乾涉我的任何決定。”
“在他們看來,愛是托舉,於是竭儘所能、為我兜底。”
“是他們給了我奔赴各國的勇氣和自由。”
“隻可惜,我的身體不好。”
鏡流不發一言,握緊羨魚的手。
她查過相關資料。
其他星球的人,在患有凝血障礙後,必須時刻小心,若是沒有凝血專用藥物,若是受了重傷……有一定概率死亡。
羨魚回想起自己畫出的符紙,繼續倒推:
“他們帶著我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讓我活得久一點。”
“在那段時間裡,我還學了點皮毛,會畫一些……很簡單的符。”
隨後,羨魚想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父母為他求神拜佛,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
那麼,一定也會為他研究八字和風水吧。
怎麼會如此敷衍地、為他取名呢?
又怎麼會是“空存想望”之意呢?
羨魚輕笑:
“我的姓氏很少見,名字卻聽起來很敷衍。”
“因為,這是我的小名。”
長輩為了孩子,會特意起一個敷衍、好養活的小名。
“隻有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才會喊我的小名。”
“我還有一個按照生辰八字起的大名。”
鏡流抬起另一隻手,覆在他們相握的手上。
羨魚盯著虛空出神片刻,側頭朝鏡流微笑。
“隻可惜,我不記得了。”
“仙舟迷失了方向,我也一樣。”
羨魚一手緊緊拉著鏡流,一手抬起,撫摸鏡流的側臉。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愛人,語氣認真:
“鏡流,我會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鏡流張了張嘴,正要反駁時,羨魚繼續道:
“在這裡,我無法死去。”
“可是現在,我有些不確定了……”
他轉而抬起鏡流的下頜,用指腹按壓唇瓣。
往日曖昧的動作,此刻卻毫無旖旎之意。
他深深地看著鏡流。
“我不確定……我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
“我更不確定,你是否和我一樣。”
鏡流安靜地等待著。
等愛人向她吐露真心。
兩人對望良久,羨魚最先敗下陣來。
他挪開眼,避開鏡流的視線,輕聲道:
“和我一樣……無法死去。”
鏡流下意識握緊羨魚的手,對方表情平靜地對她說:
“我的血肉,能夠壓製「魔陰身」。”
鏡流麵無血色。
她呼吸一滯,連帶著心跳也慢了下來
是憤怒?還是心疼?
鏡流無從分辨。
她凝視著愛人的側臉。
過了半晌,鏡流問: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丹楓?應星?”
“還是說,他們都知道?”
羨魚緩緩搖頭。
“這不重要。”
此刻,鏡流分辨出了情緒。
是憤怒。
她竭力控製語氣:“這怎麼不重要?”
羨魚還頂著那張親和力十足的笑臉。
“鏡流,我不想重蹈覆轍。”
鏡流怒火中燒。
羨魚從來不會在意自己,幾乎沒有什麼負麵情緒。
他隻會在意親近之人的感受。
又怎麼能讓鏡流體會他經曆過的痛苦呢?
羨魚收回揉捏唇瓣的那隻手,柔聲給出承諾:
“不過沒關係,我會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他視線下移,落在鏡流的頸側。
那是頸動脈的位置。
他眸色晦暗,朝鏡流微笑。
“你想做什麼呢?”
“我什麼都能答應你。”
鏡流胸口劇烈起伏著。
憤怒隻會衝昏人的頭腦,驅使他們說出無法挽回的、令人心痛的話語。
羨魚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
鏡流深呼吸幾次,一邊壓製怒火,一邊思考對策。
有些事,羨魚能做,親近之人不能做。
他能割舍血肉。
他能給出讓鏡流解脫的承諾。
換作是鏡流自己呢?
鏡流很快想出了方法。
甩開羨魚的手,去廚房拿刀。
好好給對方一個教訓。
可是……這太危險了。
兩人隻在確定關係之前對練過。
再加上羨魚患有凝血障礙,經不起半點磕碰。
得知此事後,鏡流格外小心,親吻時極為克製,生怕咬破皮、弄出吻痕。
現在,羨魚告訴她,血肉又能壓製魔陰身……
她更不可能容忍羨魚受一點傷。
要是破皮、流血,難不成還要分給其他仙舟人?
鏡流知道,絕不能開這個頭。
怎麼?接下來是不是還想再流更多的血?拯救所有人?
鏡流思量片刻,得出結論。
方案有用。
但她要是用利器傷害自己……羨魚必定會和她搶奪。
如果鏡流麵對的是孽物,她自然不會遲疑。
可要是對上羨魚,她難免放不開手腳。
結論是,不可行。
鏡流沒辦法在不留下任何傷口和瘀青的前提下,實施計劃。
打不過。
假期過後繼續加練。
鏡流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最後也隻是扯出笑臉,挑了挑眉,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你說,所有願望?喊姐姐也可以嗎?”
羨魚:“……”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眸中暗色瞬間消散。
剛剛不是說沒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