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一直記得那次飯局。
那一天,他得知好友羨魚和師傅早已相識。
得知師傅喜歡羨魚。
自家好友曆經被迫練劍,被恐嚇,被砸巡鏑,被商陸送進丹鼎司等等一係列風波……
羨魚和師傅在一起了。
景元:“……”
真不容易啊。
經此一事,他認為自己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了。
萬萬沒想到,下了戰場,再上考場,考完回來,師傅要向羨魚求婚了。
景元:“…………”
緊接著,仙舟元帥向他們幾人發來邀約。
景元一頭霧水,隻得提前找上丹楓,四人一碰麵,應星不當人了,成持明族了。
他大受震撼之餘,和白珩圍著頭頂龍角長出龍尾的應星打轉。
一人一狐嘗試著詢問。
可無論是丹楓還是應星,都沒有給出準確的答複,隻說應星以後將前往虛陵,百年後才會返回羅浮。
他們一聽,明白了。
是為了避風頭。
應星從短生種變為長生種。
對方仍好好地站在他們麵前,此事便與「壽瘟禍祖」無關。
在仙舟,最避諱與「長生」有關的話題。
再加上持明族本就無法繁衍,如今多出一位族人,龍師們肯定又要作妖了。
丹楓平日能壓得住族人,涉及全族大事,那就不一定了。
將應星調離羅浮,才是最好的選擇。
景元如此想著,白珩問:“那你要改名嗎?”
應星不明所以:“啊?還要改名?”
白珩抖了抖耳朵:“那你要放棄鍛造嗎?”
應星更茫然了:“啊?我為什麼要放棄?”
白珩心細,除了友人的安危,還考慮起對方的風評。
“呃,持明族多出一個和「飲月君」好友容貌一致,名字一致,鍛造能力同樣出眾的存在……”
狐人停頓片刻,艱難道:“會很奇怪吧?”
本來話本子就愛胡亂編排……
這下好了,丹楓和應星怕是會傳出些奇怪的傳言吧!
成為持明族的應星……不會被傳成他自己的孩子吧?!
丹楓聽出了白珩的言外之意,表情古怪起來,側頭看向應星。
應星聽過很多難聽的話,感受過很多惡意。
隨著時間推移,他不再推敲旁人含沙射影、暗含惡意的話語。
應星不以為意。
“我喜歡我的名字,喜歡鍛造,有什麼傳言,儘管傳吧。”
了解他、帶有善意的人,自然會好好說話。
某些群體存在,就是在驗證物種多樣性。
就連最強人類羨魚,都沒有解決掉它們,應星一個普通的匠人,哪裡能左右它們的想法呢?
寰宇這麼大,總要允許它們存在。
對他有什麼意見,直接當著他的麵,和他說啊,背後嚼舌根算什麼東西。
丹楓不再糾結。
應星都不在意風言風語,不在乎話本子編排,他丹楓還要在意這點小事嗎?豈不是顯得他毫無肚量?
見應星和丹楓兩人心意已決,白珩不再多說什麼,朝景元使了個眼色,一狐一人立馬開始對應星圍追堵截。
沒等他們摸到應星的尾巴,丹楓出手阻攔,並語焉不詳地表示,羨魚和現任元帥關係匪淺。
那時,景元還在想,羨魚難不成像話本子一樣?在考驗身邊人?特意隱姓埋名,等哪日恢複真實身份、龍王歸位,再給身邊人轉賬一億巡鏑,重用他們。
那他景元,是不是會和男主角的好友一樣,跟著飛黃騰達,一路扶搖直上,最終當上羅浮將軍?
當然,話本子終歸是話本子。
隻是他沒想到,話本子會照進現實。
自家好友確實是龍王。
是讓他加班的始作俑者。
是他、騰驍將軍與太卜蕭林共同編撰的,書中的主人公。
是讓全宇宙為之顫抖的最強人類。
儘管景元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也隻能從震驚中抽離,在騰驍將軍的催促下落座,硬著頭皮加入這次飯局。
他非常清楚,自己作為在場年齡最小的人,極有可能被元帥選為雙方破冰、緩和氣氛的話題。
隻是他沒想到,開口就問考試成績是怎麼回事啊?!這就是長輩的通病嗎?
問彆的科目也行啊,怎麼非選需要背誦、被他舍棄的曆史?
景元一邊腹誹,一邊維持著笑臉。
他像參加家中飯局那樣,熟練地自謙,隨後反誇回去。
要是換作其他人,興許看不出端倪。
可惜景元隻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
同時,他麵對的是華和觀良。
前者能與羨魚打出平局。
後者和羨魚高強度對線。
兩人一看景元的表情,心立刻沉了下去。
華麵上不顯,和善地笑笑。
騰驍見狀,適時站出來誇讚景元。
“您還記得那本書嗎?其中景元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啊。”
華瞬間放鬆下來。
她似笑非笑,瞥了父親一眼,隨後吐字清晰地說:
“你是說,那本《仙舟聯盟與無冕帝王同行的5000年》?不愧是你看重的驍衛。”
羨魚:“……”
華,你是故意的吧?!
五千年就五千年,能不能彆這麼完整地說出書名啊?!
他在桌下,握住鏡流主動伸出的那隻手,沒好氣地瞪了華一眼。
華輕抬下巴,朝景元所在的方向示意。
“父親,您有什麼想問的嗎?”
羨魚明白了。
華想把景元當作繼承人培養。
羨魚本想勸上幾句。
例如,隻見一麵,就敲定人選,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再例如,華,你應該尊重景元的選擇,詢問對方的想法啊。
奈何羨魚本人並無立場阻攔。
當時,他見到華,可從沒在乎過對方的想法,直接自顧自地敲定了繼承人。
羨魚隻得給景元放水。
“景元,下雨了,你會怎麼做呢?”
景元遲疑片刻,沒能聽出言外之意,隻得乾巴巴地說:
“……撐傘。”
羨魚很不走心地追問:“如果沒有傘呢?”
景元嘗試做閱讀理解,卻遲遲沒有頭緒。
他隻好按照字麵意思回答問題。
“……躲雨啊。”
羨魚“哦”了一聲,看向桌上的另一個人。
“我問完了,觀良。”
景元也跟著看了過去。
被羨魚稱呼為“觀良”的人,身著深藍色交領長衫,黑發黑眼,坐在元帥身側。
那人用晦暗無光的眼睛盯了景元一瞬,問:
“你是元帥廚嗎?”
景元茫然一瞬。
元帥?代指哪個元帥?是羨魚,還是現任元帥?
為什麼要問他是不是元帥廚?是在確定他的立場?
他不再思考,決定拿出試卷上的標準答案回答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