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少和那些書店摻和,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如果你有朋友經營書店,就離他遠一點。”
費南德斯忽然提了一句。
“報紙上的。你清楚發生什麼了,對吧?”
“一個瀆神者。”羅蘭喝了一口,濃烈的酒液在舌尖上燃燒。
“哦,你認為他瀆神了,”費南德斯笑了笑,話裡多了一絲考教:“你不好奇,審判庭為什麼對此保持沉默嗎?”
“我們不是‘投靠’女王了嗎?”羅蘭一臉詫異:“顯然,‘並非神創’這件事,對我們的陛下更有好處。”
費南德斯的表情和羅蘭一樣驚訝。
就像看見了一個長著三個*子的女人。
“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學習了?”
羅蘭:……
他調笑了幾句,聲調忽又有些陰鬱:“那麼,你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嗎?”
“那個達爾文先生?”
“嗯。”
“這不是一個虔誠教徒、王座下的利刃該問出的問題,費南德斯。”
“隻是假設,假設,”費南德斯往後靠了靠,注視著不遠處專心演奏的女人:“假設他說的是真的…恩者在上,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人怎麼能和其他動物一樣呢?
他們生來高等,絕不該、也不能和豬狗牛羊一樣有過卑賤掙紮的時期。
費南德斯沒有想從羅蘭這兒得到什麼真正的答案,隻是這本近期冒出來的書,教太多人心煩意亂——說起來,有個好笑的事。
在所有冠神教派中,唯聖十字大肆宣揚‘神創’,並在教義中注明了這一點。
‘進化論’造出的激烈衝突並不難以預見。
但還有個教派,也在表達不滿。
“你絕對猜不到,”費南德斯挑了挑眉毛:“「大漩渦」。有個大漩渦的儀式者,昨夜砸碎了一家書店,連帶書店的老板。當監察局的人趕到時,廢墟裡長滿了藤蔓…”
大漩渦?
“他們更該支持才對?”羅蘭不解。大漩渦比任何教派都要貼近自然。雖然其中樹母和獸牙對‘自然’與‘生命’的理解有些小小的分歧,總體來說,他們一貫論調都是:
萬物平等。
不是嗎?
哪怕一方親自動手展現平等,而另一方則用漠視。
“他們沒法接受,羅蘭,那些虛偽的植物腦袋可沒法接受,”費南德斯將酒液一飲而儘,沉聲諷道:“萬物自我之下平等,羅蘭。我早就說過,當你過多接觸這些人,就知道他們有多虛偽了…”
“自我之下才平等,可倘若要讓我參與這場‘平等’…”
“怎麼可能?”
就像費南德斯一樣,像從小聆聽伊甸經長大的市民們一樣。
這些貼近自然的人更加厭惡甚至憎恨這本書的著作者——因為一旦他廣泛傳播(實際上已經是了),就會讓大漩渦的其中一條教義顯得格外幽默:
我們是伊芙的長子,要平等對待兄弟姐妹的皮囊與靈魂。
那些居高臨下的‘幫助’與‘傳教’,在這本幾乎顛覆傳統生物學觀念的書籍出現後,儘數化成嘲笑折返而來。
現在,你們真正平等了。
“有些大漩渦的積極分子…我是說,樹母派係的,他們甚至比教會的牧師還要憤怒。”
羅蘭輕輕點頭。
可以理解。
對於信奉萬物之父的、篤信‘神創’的人來說,不必精細研讀就可以全盤否定:由始至終,人類都是萬物之父所創造的。就像太陽,月亮,大地,天空,山巒與海洋…
我們和動物同源?
在憤怒之前,首先是譏笑。
大漩渦就不同了。
就像費南德斯所言:自我之下才平等。
伊芙的長子…
總該比任何生物都要特殊——現在,我們和牛羊野狗差不多?
“我聽說,研究院裡的老家夥們已經打過好幾次架了…”
費南德斯想起那畫麵就忍不住笑。